琼海军昨日气势汹汹闯进了兵备道衙门的事,徐忠是知道的,潘达明里暗里和夏天南作对,他也有所耳闻。琼海军强悍无匹,能杀得鞑子望风而逃,又不把文官放在眼中,又哪是他敢得罪的?值得庆幸的是,他从头到尾都对夏天南态度恭敬,应该没有得罪的地方。他打定了主意,不管夏天南呆会说什么,不管做不做得到,他都一口答应下来再说。
夏天南摆出为难的模样,“本来我们在战场上带回了几千匹战马尸体,吃马肉也能对付几天,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天津卫的粮草又被烧了个精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该如何做,还请徐总兵教我?”
徐忠急得脸上的汗更多了,粮仓烧了,没了来源,他的粮草也吃不了多久,又怎么帮夏天南?
见徐忠没想明白,夏天南咳嗽一声,提示道:“我部虽是客军,可是赶跑了鞑子,保住了天津卫免遭鞑子荼毒,功德无量,天津卫的士绅是不是该捐助些粮饷、支应马料钱啊?”
徐忠这才反应过来,捐助粮饷、支应马料钱,这都是有实力的军头常用的套路,以此为借口,抢个盆满钵满才是真的。只是他不明白,琼海军这么厉害,自己撸袖子上就是了,为什么还找自己“商量”?
他小心问道:“伯说的不错,只是不知道下官能帮上什么忙?”
见他不开窍,夏天南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截了当地说:“我要进京面圣,赶时间,没工夫慢慢磨蹭。你是天津卫的地头蛇,哪家大户有粮,你最清楚,给我指条明路,就省了我很多时间,免得我一家一户去搜……”
徐忠一听,大吃一惊,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琼海军是客军,抢完就能走,自己是本地军户,世代都在这里,把当地士绅得罪光了,自己有好果子吃吗?天津卫虽然不像江南等地,士绅们个个手眼通天,但是总有几个厉害角色,虽然奈何不了如狼似虎的琼海军,但是拿捏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哭丧着脸,哀求道:“伯,下官世袭天津卫指挥使,没地儿可去,要是把城里人都得罪完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还请伯行行好,网开一面……”
“瞧你这话说的,我到天津卫这段时间,蒙你照顾,还腾出军营供我驻扎,我又怎么忍心坑你呢!”夏天南说,“放心,我和别人不一样,一不要金银财物,二不奸yin妇女,只要粮食。天津卫这几年没有天灾人祸,大户人家存粮应该是有的,每户出个几百石,凑一凑也差不多了。”
一听只要粮食不要银子,而且承诺不动女眷,徐忠松了口气。只要夏天南信守承诺,按这个标准去“捐粮”,士绅的抵触应该会小很多。城外的鞑子尸首都摆在那儿呢,相信不会有谁不开眼,为了百八十石粮食和自己的身家性命过不去。
徐忠这个卫所指挥使打仗的本事早就退化了,但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他召集手下,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天津卫田产富裕的士绅都列了个名单,并派人给琼海军带路,按图索骥,一户一户去劝说“捐粮”。
果然不出他所料,琼海军一仗打出了威风,现在索取些粮食,士绅们无人敢聒噪,都老老实实配合,按照田亩多寡,“捐粮”五十石到两百石不等,半天时间就凑足了足够琼海军往来京城所需的粮食。
“筹措”了足够的粮食后,琼海军便整顿队伍,以营为单位依次出城,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
潘达站在一辆琼海军从当地官府“借来”的囚车里,悲哀地望着兵备道衙门的方向。自己在这里做了几年的肥差,辛辛苦苦攒下了一些身家,还想着有朝一日风风光光再回到京城,没想到一夜之间就成了泡影,而且将以屈辱的身份再回京城,声名扫地。他已经无力去呵斥琼海军滥用私刑,不经任何官方程序就将一名朝廷钦命的兵备道当做囚犯从自己的衙署押走,因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嘴皮终究地不过钢刀。
出了天津卫城,往西走了十几里,大军来到了静海县城城墙下。在入京之前,夏天南要把和自己作对的人一个个收拾了,来个秋后算账。
夏天南亲自出列喊话:“王总兵,我是夏天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前日一别后甚是想念,我又来看你了!”
守城的兵勇赶紧下去禀报。不久后,王洪那张略显凶恶的脸出现在墙头,有些尴尬地笑道:“夏总兵这是哪里话,你现在是杀鞑子的大功臣,赶紧带着你的首级进京领赏吧,就别在这里瞎耽误工夫了,咱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怕怠慢了贵客……”他受上头指使,拖了夏天南的后腿,心虚的很,不敢开门。在他看来,夏天南突然出现,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夏天南“责怪”道:“王总兵这么招待客人可不够意思啊!我诚心诚意来拜访,你就这样给我吃闭门羹啊?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来,还有人跟着我一起来,寻亲访友呢!”
王洪愣住了,这又唱得哪一出?
夏天南闪到一旁,露出了三辆囚车。他介绍道:“这位你肯定认识,天津卫兵备道潘达,你的衣食父母,贵军的粮草都要从他手中调拨;这两位把制服穿上你肯定也认识,是京城来的锦衣卫,他们说有两个同伴来了你这,想要联络上,一起回京……”
王洪大吃一惊,兵备道潘达和两名锦衣卫都被装入了囚车,说明事情已经败露,而且夏天南根本不惧怕这么做的后果,那么打开城门后,第四个装入囚车的就是自己了。他一边赶紧命令部下用沙袋泥土封门,同时做好守城的准备,一边质问夏天南。
“姓夏的,你这么做,就不怕圣上的雷霆之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