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已经明显地带上了凉意,戴着狰狞面具的将军高踞马背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军队收割敌人的性命,嘴角上扬,只是勾起了一个残忍而妖娆的弧度。
征讨柏谷,这已是入冬之前的最后一场战役。在以惊人之势夺回定阳之后,北齐大军一路高歌猛进,一扫之前中计奔逃的颓然,恍若猛虎下山一般的骁勇狠毒,所过之处无不是以命搏命,杀红了眼似的要致对手于死地。原本正处于飘飘然状态的周军还沒从胜利的狂欢中醒过神來,就已经不可避免地身首异处,纵然宇文宪和达奚武等人力挽狂澜,但无奈士气已散,非人力可阻。这一仗,最后的赢家依然是齐国。
“长恭,三日之内,我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策马至面具将军身畔,同样是一身血色战甲的斛律光看着下方已经开始利索地打扫战场的己方人马,眼底就有止不住的疲惫翻涌而上:“清颜的事,你真的……打算隐瞒下來么?”
一直挺拔的身姿陡然一僵,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摘下脸上的面具,长恭的神情比之漠北的朔风还要肃杀:“我亲口许下的承诺,终此一生,只有她一个王妃,只认她一人为妻,言犹在耳,又岂能违背?”
如若他回京之后公布了她的死讯,不管是皇上还是其他人,恐怕沒有一个,会放任他不娶吧?当然,他可以选择拒绝,有兰陵王素來不近人情、冷酷嗜血的名声在外,反对的人绝对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但他想要的却是一个可以静静想念她的空间,他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一点细微的东西打乱他和她原本的生活轨迹,他们之间,容不得半点杂质,即便阴阳两隔,她仍然是他生命中的唯一。
“你这又是何苦呢。”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斛律光对于这样的长恭也是丝毫办法都沒有。
高家的男子似乎都有长情的一面,虽然那一面通常都被更加残忍暴戾的一面所掩盖,但不可否认,确乎存在。斛律光是长恭的父辈一代,自幼就接触了形形**的高家人。但在他眼中,无论是长恭的祖父高欢,亦或是长恭的生父高澄,都更热衷于追名逐利,滔天的权势才是他们毕生的目标所在,即使美人再好,那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是男人战争中最值得炫耀的战利品,可以疼宠入骨,却绝无挚爱可言。
或许长恭的性格更肖似他的生母萧氏,那个为了爱情可以倾尽一生、疯狂不已的美丽女子。那是从血液里就流淌而出的痴狂与执着,如同飞蛾扑火,明知结局是灰飞烟灭,但为了那一线仅有的光明和温暖,还是奋不顾身地迎面而上。
他突然就开始担心,长恭他,会不会也和萧氏一样,一旦爱情破灭,就毫不犹豫地以身殉葬。
随意地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长恭却是忽然蹦出了一句令斛律光都惊讶不已的话语:“斛律叔叔,我有一种感觉,颜儿她,可能并沒有死。”
“怎么可能!”强压下心脏的狂跳,斛律光努力恢复成一贯的冷静模样:“尸体都找到了,所有的物事都吻合,怎么会……”
一言既出,斛律光也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对啊,那只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而贴身物件什么的,却都是可以替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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