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固尘微微点头道:“我家郎君预计今日午后便要开战,烦请府君将庶民安顿好,莫要再放人出城。”
府君上任二十余载,虽然守在边陲,却未打过仗,心间突突。他不由得抬头问道:“我们能战胜?”
杨固尘轻笑一声道:“羌人兵马几何?并州兵马几何?怎就不能胜他?”
府君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道:“话虽如此。”他转头看看四周的兵将,低声道:“胡人兵强马壮,能以一当三。”
杨固尘负手而立,他唇畔掀起一丝微笑缓缓的道:“以讹传讹,焉敢真信?”转身回到城中。
正午时分,并州城丝毫不见往日的喧闹热络,家家户户紧闭门户。城门大开着,桓七郎一身短打白衣外穿着白色盔甲,腰间一柄长剑,威风凛凛的跨坐在一匹膘肥体壮斗志昂扬的枣红马上。他口中低喝一声,马儿轻缓的前行几步。
身后兵士个个心中惴惴,却一步不敢落下。
城门楼上,王凝之端坐在上,虽是周身雍容闲雅,眸光却隐隐有些焦急,气息不由的重了几分。
他自小生在金陵,从未见过这等架势,心中的忐忑绝不比此刻的桓七郎少。
:“郎主。”身侧一美人拨开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王凝之唇边。
王凝之转眸看向身侧伏低做小的梁纤云,微微张口,衔住葡萄。淡淡的道:“你大兄该死。”
梁纤云浑身一抖,眸中泪水呼之欲出,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
王凝之叹口气道:“他通敌卖国,私自贩卖兵器给羌人,死罪难逃。”末了,他淡淡的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惶恐。”
梁纤云还想再说话,却见王凝之脸上已经有了厌烦,目光也看向城楼下方。
王凝之身后数名文士跪坐于后,将王凝之的所行纷纷记在心中。
往日里士人携妓出游是为风流不羁,可兵临城下,王凝之一会左顾右盼坐立不安,一会抚弄妾室,这不是活脱脱的昏聩么!
琅琊王氏。大晋第一豪门士族,王凝之当得起一族荣辱么?
远远地,出现一队模糊的人影。随之而来的,耳畔响起低低的马蹄声。王凝之袖中的双手不禁握的紧紧的。冷汗一瞬间便布满全身,他压低了呼吸,牙齿微微的咬着上唇,左手不自觉的捻着右边衣袖。
人影从影影绰绰,到朦朦胧胧,到清晰可见,再到近在眼前,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桓七郎的冷汗自额头滴了下来,顺着玉颜流到下颌。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战鼓咚咚的声音。
节奏明快又激昂,它近在耳边,就连桓七郎这从未真正上过战场之人,也在这一瞬间挺直了腰背。
桓七郎回眸看去,只见杨固尘一身青色素袍,手指鼓槌,正站在巨大的战鼓前面,他是一文人,身形瘦弱,却在人心不定的一刻站出来,敲了这一段虎虎生风的战鼓。
战鼓声最能激励人心,原本萎靡的汉人士卒竟因这一文弱之人的鼓声而挺直胸膛。战鼓声戛然而止,城门楼下静默的无一丝声响,唯有似有若无的回声回荡在人耳边。
桓七郎玉面沉着,大吼一声:“蛮人为何而来!”
对面马上羌人暴喝一声:“王氏之人快快放了我部大王子!”他的声音洪亮如雷霆,王凝之不禁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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