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
於禁身披重甲,向文聘行了个军礼,微微向从在文聘边上的韩暨点了下头,转过身去,下了望楼。那两百死士俱在望楼下坐地等候。於禁抽刀在手,简短地说道:“跟我上!”
这几天的攻城,主攻的是城东,东城墙受损最为严重,但也正因受损最为严重,所以东城墙的守军力量也最强,故而,今日於禁与这两百死士的进攻目标,不是东城墙,是北城墙。
那两百死士起身,列阵完毕,於禁即率领之,径赴北城墙。
高高望楼上的文聘一边指挥东城墙的攻城部队继续进行猛烈的进攻,及指挥北城墙方位的弓箭手等给於禁及这两百死士进行掩护,一边瞩目观看於禁等的行动。
城虽然至今没有打下来,但城外的护城河已被填平,鹿砦等也都已拔掉,所以通往城墙下的路已是畅通无阻。北城墙外,现搭建起来了两座云梯。於禁领着那两百死士,行速甚快,过了护城河后,冒着城上的箭雨,穿过护城河与城墙间的正在攻城的千余兵士,奔到了城墙近处。文聘看到,短暂的停留后,於禁与两百死士分成了两队,旋即分别进到了两座云梯下边。原本攀附云梯的别部将士都从云梯上下来,将两座云梯全部让给了於禁和这两百死士。
文聘不知道於禁在这两队死士的那一队中,不过他离得远,能够把两队死士都收入眼中。
“传我军令,击鼓,为都尉助威!”
随着文聘的命令,望楼左近数十面的战鼓被击响。击的是进战之音,短促、沉浑,如与心跳融合。几十面战鼓的声音汇聚一处,纵然两面城墙上下的双方数千兵士的喊叫也不能把之盖住,令闻者热血沸腾。仰望天空,蔚蓝无云;文聘展目战场,敌我厮杀,鲜血早把城墙染红。
两队死士迎着城头射下的箭矢,在鼓声的催促下,鱼贯攀上了云梯。
於禁在左边那个云梯上,他衔刀在口,当先援梯而上。
连着守了几天的城,城中提前预备的守城诸物,如擂木、滚石之类,多半都已损坏,滚油、金汁等物也已消耗的差不多,加上今天已经守了半天的城,守卒都已疲惫,又因为刚才东城墙的被猛烈进攻,北城头的守卒被调过去了一些,守备力量也被削弱了不少,而於禁和这两百死士这边,则不但都披有甲,不怕箭矢,而且这两百死士是精选出来的,个个身强力健,行动敏捷,更重要的是於禁的奋不顾身,故竟是守卒防御不住,被他们很快就冲到了离城头不太远的地方,——最近的於禁,距离城头已是咫尺之遥。
文聘提心到口,目不转睛,远观眺望。
却见城上一将带着百余兵卒,急匆匆地从东城墙方向飞奔赶到。
“应当是纪灵。”韩暨说道。
文聘紧盯云梯上的於禁等的身影,没有说话。
这及时赶到的守将确是纪灵。
纪灵的及时赶到,和他带来的那百余生力军的加入防守,挡住了於禁等的仰冲。
於禁一手攥住云梯,一手把口中的环首直刀拿住,浑然不顾射到铠甲上的箭矢已如猬集,口中大呼:“如昨夜校尉赏格,先登者,赏金二十!”鼓舞着在他脚下的死士们的斗志,奋勇向上攀爬。
用机械调动的狼牙拍横扫过来,於禁缩头蜷身,将之避过,继续上攀;一桶金汁倒下,恶臭扑鼻,於禁没能全躲开,他掩住呼吸,继续上攀;数支长矛从垛口刺下,於禁挥刀将之打散,继续上攀。一个敌将的脑袋往下探了一探,随之这将朝於禁甩出一支铁短戟。
短戟来势极快,於禁闪避不及,正被砸中攥住云梯的手。
痛呼了一声,於禁手不由松开,那将从身边守卒处抢来长矛,往下猛戳,戳中了於禁的胸口。
於禁再也支持不住,从云梯上掉落。
望楼上,文聘眼看到左边云梯最上的那人自云梯摔下,从半空往下坠,大吃一惊。——他这时已知,此人便是於禁。文聘急忙下令,命北城墙下的兵士去救於禁。
命令没说完,於禁已堕地面。
韩暨惊骇说道:“啊呀,这可!校尉,快把都尉救回来!”
话音落了未久,文聘和韩暨看到,那从丈余高空掉下来,摔到地上的於禁,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文聘、韩暨面面相觑。文聘回过神来,急声令道:“赶紧去把都尉带回来!”
——这么高的高度,掉到地上,怎么还能爬起来?其实也不奇怪。一则,於禁掉下来时,云梯上的死士连着拽了他几回,减轻了他坠落的势头,二则,他内着厚衣,外披铠甲,也能抵御些摔下的冲击力,故而他掉落地上后,虽然摔晕了会儿,但很快就苏醒了。
於禁这一次可以说是死里逃生,然而让文聘、韩暨万没想到的是,他竟是不退,原地发了片刻呆而已,紧接着他就又奔云梯而去,显是要再战。
文聘、韩暨色变,从高空坠下,一定身体受创,这要再由着他去打,恐怕真有性命之危了。不待韩暨再什么,文聘急促令道:“鸣金,收兵!召都尉回来!”
文聘是主将,他一旦下撤军命令,於禁虽为副将,也必须要听从。却就在此时,众人猛地听到一阵巨响,齐齐转目看去,是北城墙的城门被攻破了。
原来在於禁等攀援云梯仰攻城头时,推着撞车等进攻城门的部队并没有停下,却是终於城门承受不住撞击,被撞开了一个大的缺口。
北城墙外的千余兵士,爆发出了欢呼,城门两边近处的各部不约而同往城门涌去。於禁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於是於禁不再往云梯上上,转而呼令死士,与他一起杀向城门。
望楼上,观战的韩暨吐出了口气,说道:“总算是攻破了!”
却瞧见冲到城门处的将士,就像潮水拍打到了坚硬的石头上,非但未有冲入城中,反而冲在前头的开始向后撤逃。韩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道:“怎么回事?”
城门内,密集的弩矢、箭矢射出。
一个文官袍服的中年人立在数十弩手、弓箭手和矛手的中间,手中提剑,沉声命令:“吾杨弘在此,与公等并肩同战,后顾者,斩!”他声音嘶哑,可是神色坚决。
远以弩、箭射之,近以长矛搠之,城内壮丁推来了一面行女墙,向缺口堵去。
於禁挤在混乱的兵士群中,奋力向前,可是还没到城门口,那城门的缺口就已被守卒用行女墙挡上了。
缺口就在前边,怎能够容守卒堵上!
於禁挥刀大呼:“克胜即在此时!退者斩之!”砍翻了两个被城门内箭矢、弩矢逼退的兵士,但往前复又冲了没两步,他喉咙发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眼前头渐渐发黑,钢刀掉地,於禁仰面栽倒。
再醒转时,於禁发现自己已是躺在帐中,甲衣已卸,半身赤裸,两个军医跪坐其侧,在给他诊脉疗伤。於禁哑着嗓子,问道:“城呢?”
“都尉醒了?”
“城呢?”
一个军医答道:“未破。”
於禁用尽力气,举起手,狠狠地拍在身下的席上,满是愤郁不甘,说道:“如此难克?如此难克!”
却就在这天晚上,攻破鲁阳县城的转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