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在刘协身边放一个自己人,以能时刻地掌握到刘协思想的动态,并在关键政策的决定上,对刘协作出足够大的影响,这当然是必不可缺的。
——却是说了,戏志才不是已经为侍中了么?又为何再把荀悦从人丞相的职位上,不远千里地调到许县,把他也又任为侍中?这是因为,戏志才虽现为侍中,可以他的才干,如果让他整天跟在刘协的身边,明显是大材小用,且以戏志才的性格言之,他也受不了这个拘束,故而荀贞就把荀悦调了过来,任为侍中。
比起戏志才,荀悦就不同了。
荀悦非常适合侍中此任。
一则,荀悦从小好学,於今早是硕儒,乃荀氏族中当下最以学问而有名於外的一人,出任侍中是名至实归,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二者,荀悦不是腐儒,他在政治上有他自己的见识,并且他的见识多与荀贞所见相同,他所写的政论文集申鉴,於未完书之前,送给荀贞看时,荀贞就赞不绝口。申鉴现已完本,荀贞专门刊印了数百册,分赠给了朝中的诸臣和他控制地域内的州郡的长吏们阅读。
三来,荀悦的年龄在荀贞的族兄弟们中是年岁最长的,今年快五十岁了,稳重有度,从其性格方面讲,把他放在刘协身边,也是最适宜不过。
听到刘协此问,荀悦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道:“回陛下的话,袁术昏招迭出,先已有吕布与他离心,后他竟又起意西入关中,以致其部将士早已就人心离散,车骑将军荀贞今奉陛下钧旨,亲率王师,为陛下往讨之,及有荆州牧、镇南将军刘表在襄阳响应,南北夹击,以臣愚见,灭此袁术,摧枯拉朽也,快则一个月,迟,最多也就是到三月间,露布捷报必呈陛下!”
刘协说道:“袁氏累世公卿,受汉家之恩深矣。袁术却非担不庭於朕,朕闻之,反而以孺子视朕!接连三次抗旨不遵,更甚者,用的还是同一个借口,说他患有脚疾,实在是太过轻视朝廷,轻蔑於朕!待车骑将南阳收复,擒得袁术,献於朝中日,朕定要当面问问他,朕是个孺子么?难道他就忘了汉家对他们袁氏的恩典了么?”说到后来,已是怒形於色,愤慨满怀。
所谓“三次”也者,讨伐袁术,不能无缘无故的去打,得师出有名,尽管袁术之前已经两次抗旨,又隐匿郭汜,可那毕竟是之前的事,当时没有进讨他,如果现在又把这旧事拿出来,以做讨伐他的名义,未免有些说过不去,所以在出兵之前,刘协就又给袁术去了一道旨。
这道旨,依旧是召他入朝,并在旨中,再次要求他把郭汜献给朝廷。相比前两道令旨,这道令旨的措辞、用语严厉了许多。
但是不出荀贞所料,袁术果然还是又抗旨不从,且其不肯入朝的理由,如刘协所言,竟然还是以“脚疾”为辞,其对朝廷、对刘协的蔑视之态显露无疑。
有道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已然是三次召之入朝,袁术拒绝不从;又已然是两次令他交出“逆贼郭汜”,他也是不从,至此,讨伐他的理由已经成熟。
遂由荀贞的主簿陈仪起草了檄文一道,除掉袁术抗旨、隐匿逆贼的罪过以外,又给他加上了“肆虐南阳,驱虎牧羊,士民怨之,盼王师如大旱之盼云霓”等等的罪过,总计大罪十条,小罪“罄竹难书”,荀贞稍微润色,呈递刘协,刘协阅后,表示同意,就把这道檄令以圣旨的形式颁布海内,传遍四方州郡,荀贞於是奉旨,兴王师,讨伐袁术。
荀悦虽出自荀氏,乃右姓子弟,然其父早亡,他年少时家里非常贫困,书都买不起,只能去书肆或者去别人家借读,小时候他着实是吃了不少的苦,多亏了他的几个叔叔们对他的抚养,他最后才能长大成人,但也正因为了他少年时的这段经历,他因不像大多数的冠族名门子弟,如袁术、袁绍那样,自傲族声而轻视寒士,更视百姓为贱民。
他和荀贞在这一点上,是很有近似之处的,他也认为擢用贤才,得要不拘一格,决不能只看重族声、个人的虚名,遂在闻了刘协所云之“累世公卿,受汉家之恩深矣”之后,乃借机进言,说道:“陛下,非常之时,当求非常之人,以立非常之功,此武帝求贤之诏也;‘今天下未定,特求贤之急时,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宜不拘一格,唯才是举’,此荀贞之求才令也。其族累世公卿者,未必忠贞之士,而草莽之间,不乏怀忠之徒,今车骑将军荀贞讨伐袁术,功成以后,天下之东,便可就此而安,所剩者唯河北、河西诸地也,假以时日,徐徐经营,海内重定,大汉之中兴可待也!值此之际,臣伏乞陛下於用人上,切勿只重门阀、虚名,而当论以实才。”
刘协收起愤慨,面色转为肃然,说道:“公言甚是!”
极有从善如流的样子。
荀悦是在刘协批准了荀贞的上表,降旨拜他为侍中后到的许县,来到许县朝中已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荀贞数次召开关於用兵南阳的军议,荀悦皆有参加。
於再次眺望西北边出营的万余步骑,陪着刘协观此“王师”军容的时候,荀悦想起了在他参加的第一次、也是这数次中最重要的一次军事会议上,他们所讨论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