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不太吻合的是,时见有三五成列的徐州兵卒,警惕地巡逻出没於降卒间。
荀贞问道:“这批黄巾降卒被送到郯县,已有月余了吧?”
荀彧答道:“是。”
“没有出现什么情况吧?”
“依照阿兄的指令,这些降卒一到,州府就给他们发粮、发衣,并无虐待,把他们徙到此处以后,亦非常详细地对他他们申明了我徐州军屯的政策,并且日常的管理尽管严格,但是口粮等物都足数发予。我从州府拣选了十余清直的府吏,配合军屯纲纪的属吏,每天皆巡行其中,凡有胆敢欺凌降卒的屯田司马、巡逻兵士,一概处以重罚。因是,降卒的情绪尽管还有些惶恐,不过此片军屯区在整体的局面上,还是比较稳定的。”
荀贞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以卿之能,治此片小小的军屯,可谓牛刀小试。”
他观之多时,笑与荀彧、陈群等人说道,“假以时日,在兖州也开辟屯田,等个三年五载的,我军的军粮,就可以基本不用再取地方的供给,只靠屯田,即能够用泰半了!”
诸人皆道:“是。”
荀彧说道:“民苦久矣,若能把供应军需这一块儿的杂税给省掉,或者省掉大半,那百姓就能轻松许多了!这也将会是阿兄的一大善政。”
荀彧说到善政,倒是让荀贞想起了一事。
就是在回徐州的路上,他与荀悦共行了一段,荀悦趁这个机会,给他指出了一个问题,提出了一个建议。
荀悦先指出问题,说道:“青、兖战乱不休,徐州独保太平,因是,涌入徐州的各地流民越来越多。州府控制的公田有限,只靠民屯,是解决不了入我州中流民的营生问题的;而豪强富人,占田本多,趁此前徐州之乱,而下更是抢占兼并到了更多的民田,这就导致了流民到我州后,无田可种,要么沦为豪强的徒附,民力不能为州府所用,要么汇聚成贼,扰乱地方的治安。这个问题,现在还不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定会越来越严重,最好能提早解决。”
荀贞当时问他说道:“如何解决?”
荀悦然后给出了解决的建议:“董仲舒云‘限民名田,以澹不足,塞兼并之路’。以目前之形势,惟今可行之策,唯此耳!宜以口数占田,为每户立下限度,官尊者可稍许多占,每家的田地,只许其耕种,不得买卖,如此,一方面,能够以赡贫弱,一方面,也可以阻止兼并。”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入徐流民和越来越少的无主田地间的矛盾,荀悦不是第一个指出的,此前就已有人指出了这个问题。
只不过,此前指出此个问题的人,他们提出的解决办法,与荀悦不同,有的主张恢复井田制,以塞豪强兼并,有的主张徙贫人不能自业者於宽地,由之之开辟新田。
井田制,肯定是不行的。
徙贫人於宽地,由之开辟新田,此策看似不错,实际也不可行。不行的原因有二,一者,已然是贫人了,一贫如洗,没有牛、没有农具、没有粮种,什么也没有,哪里有能力开拓新地?二者,就算有能力,又哪里有那么多适合开垦的“宽地”,给他们去开辟新田?便是开辟出来了,恐怕最终还是要落入到邻近豪强的手中。这个办法,实际上保护、倾向的是豪强利益。
此二策皆不可行。
荀悦提出的这个办法,荀贞虽是不太熟悉当下这个历史阶段的细节,可上学的时候也是学过历史的,因此也听出来了,似乎与原本时空中之西晋的占课田制,非常相似。
也确实如此,荀悦的此法,本就是占课田制的理论基础。
只是,此策将会对豪强大姓的利益,造成损害和打击。
当此与曹操争兖,犹未结束,正需徐州的右姓、冠族鼎力支持之时,此策可以行么?
荀贞偏向於不可行,他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寻思了会儿,心道:“且等回去州府,我将占田此策,说与文若。看看他意见何如。”
巡查罢了黄巾降卒的军屯区,回到州府。
却不等荀贞提及占田之策,征询荀彧的意见,荀彧先对他说了一事,征求他的意见。
荀彧说道:“彧闻兖北黄巾,虽被乐将军、子龙等击溃,俘获众多,可也仍有部分窜入到了青州。青州本就黄巾不少,现加上这股流窜而入的黄巾,其势将愈大矣。青州别的郡且不说,孔公现牧北海,孔公与我家有旧,兼名动海内,阿兄,是不是去信一封,问问他可需援助?”
荀贞心道:“听说我打下了历城、进攻兖州,孔文举就给我来书一道,言辞严厉,骂了我一通。我再给他去信,问他是否需要我的援助?这岂不是嫌被骂的不够,非要自讨着再挨二回骂?”想是如此想,但荀彧说的有道理,不管孔融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去信,至少可以借此,邀得些尊长敬贤的名声,便点头,应道,“卿所言甚是,我这就写信与他!”
……
十天后,信到了北海。
孔融观罢,把信给属吏传看,怒道:“荀贞之借剿灭黄巾为由,已侵兖州大半!今复欲以此为由,吞我北海么?昔观此子,状若忠正,今日观之,而实乱贼!”
坐中的属吏们看完了荀贞的信。
一人捻须说道:“明公,镇东此信固不可听,然方今海内兵乱不已,我青州南邻荀镇东,西通袁本初。徐州、冀州,皆强国也。为我青州计,明公何不择一附之?既可安青州,复可托身自存。”
说话之人,名叫左奇,字承祖,乃北海之俊士,素有善谋之称。
孔融闻言,勃然大怒,呼室外的吏卒进来,戟指左奇,厉声说道:“将此欲从贼之徒,带下去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