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这个时候,主官告诉你:不必担忧,我这是奉命守城,用不了多久,京师的援军就会到来。“外有必救之师”,民心自也就稳当了。
荀贞大喜,说道:“公达妙计。”当即带着荀攸、戏志才赶去太守府献计。
到了郡府,进入前院,还没登入正堂,就听见堂内有人怒声喝道:“府君乃剖符之臣,天子以一郡托之,百万郡民望之,今贼乱未起,便闻风而遁,岂有此理?且,洛阳距我郡不到二百里,近在肘腋间,吾郡若失,洛阳危哉!为君、为国、为民,便是妖贼百万围城,也不能走!何况今日妖贼尚未起事?费丞,你撺掇府君弃城走,可是想陷府君於不忠不义,令府君受天下人的不齿唾骂么?”
荀贞在堂门口抬眼看去,说话的是钟繇。
钟繇跪坐榻上,挺身向前,一手按在案上,一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怒视对面。看他的样子,像是一言不合就要上前开打似的。
坐在他对面的是郡丞费畅。
费畅大约自知理亏,眼神闪烁,满脸通红,不敢迎对钟繇的怒火,却也不肯闭嘴,嘟嘟囔囔地说道:“荀贞没能拿下波才,叫他跑了,搜索至今还不见他的影踪,也不知他藏去了哪里。功曹椽常在郡府,不知乡下事,乡间的愚夫愚妇信奉妖道的极多,万一他起事,从者必众,只凭我郡兵三千,如何抵挡?”说着话,他偷觑文太守的表情。
文太守年纪本就大了,这几天又睡不好觉,往日在堂上,他从来都是挺胸抬头,尽管干瘦短小,却也显得十分奋发,今日却萎靡不振,脸色发黑,满眼血丝。他咳嗽了声,看了眼钟繇,又看了眼费畅,正想说话,听到堂门口一人厉声叫道:“乱事将起,不思保全郡国,反欲弃城逃。在下请明府斩郡丞!”
诸人齐往堂门看,乃是郭图。
这几天,郡中的大吏们各有司职。
荀贞熟悉郡兵情况,整顿备战。钟繇招募武勇,充实城防。杜佑亲督各县搜捕波才。郭图与仓曹、户曹清点郡府存粮,他刚算清好存粮数目,回来禀报,恰碰上钟繇怒斥费畅,听到了费畅劝文太守逃跑的话,登时勃然大怒,厉声说罢,越过早来片刻的荀贞三人,在门槛外去掉鞋子,大步入内。
荀贞与荀攸、戏志才对望一眼,跟在他后边相继入堂。
费畅和郭图的关系还算不错,没料到他翻脸不认人,出口就是“请明府斩郡丞”,又羞又怒,说道:“波才一起,从者必众,现我城中只有郡兵三千,京师也不知会不会驰援吾郡,阳翟恐终不能全。我劝府君弃城,也是为了府君着想啊!”
郭图大声说道:“阳翟沟深垒高,城墙坚固,郡兵虽只有三千,但城中大户众多,合其宾客、徒附、奴婢,可得数千人,除此之外,城中百姓数万,去其老弱妇女,能协防杀贼的青壮亦有万人。外有坚城高墙,内有两万能战的军民。兵食有余。攻者自劳,守者自逸。何忧之有?”
郭图是阳翟人,宗族、家人全在阳翟,一旦弃城,大乱一起,死无遗类。所以,他坚决反对费畅,死也不肯弃城。
文太守虽然刚愎自用,虽然在知道太平道将要造反后惊惶忧惧,但毕竟和费畅不同,怎么说也是个士子,文氏在南阳也算个名门,不管是为了家族的清誉,还是为了个人的美名,都不可能未战先逃。
他干哑着嗓子说道:“公则说得对。我城中郡兵虽不多,但这两天,张、黄、淳於、辛、赵诸氏的家长,还有公则家的家长,我都见过了,他们愿意组织族人、宾客、徒附、奴婢协助守城。功曹椽这两日在城中招募壮勇,也招来了不少勇士。莫说妖贼还没起乱,就是起了,依现下的兵力、人手也能守住城池,费丞多虑了。”
他顿了下,问郭图:“公则,你说‘兵食有余’,城中现有存粮多少?”
“足够万人吃用半年。”
这是个好消息。文太守紧蹙的眉头略微松开了点,叫郭图、荀贞等人入座,问荀贞:“郡兵如何?”
荀贞简略地汇报了一遍,最后说道:“波才至今不见踪迹,大乱或许就在不久后。大乱一起,城中怕会汹汹。为安民心,公达有一计献给明府。”
“噢?何计?”
荀贞示意荀攸说。荀攸说道:“请明府到时候宣告城中,就说明府是奉命守城的,并说洛阳援军不日即至。”
“好,好。正该如此。”
在文太守看来,荀攸的这条计策固是好计,但远非当务之急,毕竟乱事还没起。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只过了一夜,荀攸的这条计策就用上了。
雪夜攻庄后第三天,波才围城。
放眼城下,无边无际,都是额抹黄巾的太平道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