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二人,魏良栋虽然要跟魏良卿争,但是,却不想把事情弄大,毕竟这里是皇极殿,是金銮殿啊,在这里闹事对谁都没好处,何况现在还不是明刀明枪跟魏良卿斗的时候,于是,开始打圆场。
“无畏,这几位是锦衣卫同知孙云鹤,东厂副提督杨寰,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再加上都指挥使田尔耕和受审的许显纯就是魏忠贤手下的“五彪”了。
常威看都不看三人,冷冷盯着魏良卿的眼睛,握住酒杯森然喝道:“肃宁公!本公听说南直隶御史弹劾我,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这几句话森寒如刀,在伟雄的皇极殿猎猎作响,令得所有人浑身巨震!
这话看起来是问魏良卿知不知道,实际上是质问魏良卿,明显说是魏良卿指使的啊!
没有这么干的啊,谁弹劾谁,是谁指使的,这种事根本不能当面说出来。你可以让手下人弹劾,你可以反击、报复,但绝不能摆上台面啊,这是官场上不成文的规则啊!
常宽惊的目瞪口呆,袁可立倒抽一口凉气,两人对视一眼,立即皱眉开始想办法,想着怎么给常威圆场。
“九千岁,您看?”第一桌上的冯诠立即低声询问一句,崔呈秀虽然鄙夷的瞪了他一眼,但现在的敌人是常威,不宜内讧,于是,也看着魏忠贤,询问老大的意思。
魏忠贤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常威,只是那笑容里露出一股愕然和厉色,连他都没想到常威居然这么愣,从来没有一个当官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啊。
魏良卿跟所有人一样,先是大吃一惊,继而白净的面皮成了一片血红色。
常威身边的魏良栋差点惊叫出身来,老天啊,大哥啊,你搞什么?这么明火执仗的要出大事情的啊!
见魏良卿下不来台,反应最快的崔应元大喝一声“常威你,”
“噗!”他的喝骂被一杯热酒打断了,常威依旧盯着魏良卿的眼睛,手中酒杯轻轻一扬,一杯热酒便迎面浇了崔应元一脸。
温热的御酒从崔应元的脸上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也滴在所有人的心里。
大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变天了,常威真的要硬顶阉党吗?”
第一桌首位上的朱由检一个哆嗦,低头用余光看着一切,心中又惊又喜,“这就是常威吗?果然嚣张跋扈!好常威,跋扈的好啊!”
没有人料到常威敢当面质问魏良卿,更没有人料到常威敢泼崔应元一脸酒,崔应元自己更没料到,他直直的愣了半晌,直到热酒落进脖子里,才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常威大骂:“常威你太放肆了,你想在金銮殿上动手吗?”
从崔应元跳起来的姿势和速度,就能看出他身手实在高明的很,刚刚被泼了一脸酒,实在是出乎预料,没有想到常威会这么混蛋!
常威砰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骂道:“崔应元你好大的胆子,我乃锦衣卫都指挥使,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你一个小小的指挥使竟敢直呼我的名讳?我爵封秦国公,位进三孤,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以下犯上?!”
骂完,抬手一指殿上的大汉将军,喝道:“班值何在?崔应元咆哮皇极殿,以下犯上,目无上司,立刻拉下去,脊杖三十!”
啊?!
百官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当殿发号司令,要脊杖朝廷命官?魏忠贤都没有这等威风啊!这是皇帝才有的权力啊,这常威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魏忠贤,傻了!朱由检,呆了!袁可立、常宽,愣了!
魏良卿,痴了!崔应元,怔住了!马烈等人,茫然了!
魏良栋急了,他是真的急了,再闹下去他都收不了场,叔叔魏忠贤一定会收拾自己的!
心急如焚的魏良栋再也不顾上什么了,急吼吼的扯住常威衣袖,叫道:“无畏!”
常威翻脸像翻书一般,又喝一声:“算了!看在安东公面子上,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崔应元,给我记住,没有下一次!否则,本公一定扒了你的皮!”
又向远处摆摆手,“班值兄弟退下吧,辛苦了!”
妈的,班值早就石化了,根本就没敢动好吗?
众人心中涌起一股荒诞至极的感觉:常威比魏忠贤还猛啊,他在耍什么花枪?
常威不理崔应元,依旧瞪着发呆的魏良卿道:“肃宁公,本公希望你不要听信谗言!上次本公被抓进诏狱打了个半死不活,你没忘记吧?我知道那件事是浙江巡抚闵承弼搞的鬼,我不怪你,这笔账我会找闵承弼算!”
常威说的是闵承弼,但聋子都能听出是魏良卿指使闵承弼害的常威,这种事情若在金銮殿上,在百官面前认了,就会成为铁一般的事实,再也无法狡辩了,要是传到皇帝耳中,那就有戏看了,魏良卿必须要辩驳。
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胡说,”
砰!
常威拍的比他更猛,喝声更大:“还没说完!诏狱的事情我记在闵承弼头上,这次弹劾我的事情是南直隶御史和南直巡抚毛一鹭干的!”
话音一落,登时换上一副微笑的面庞:“肃宁公,良卿兄,你跟良栋是兄弟,我跟良栋也是兄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说罢,双手举起一杯酒,起身笑道:“我敬公爷一杯,就算是不打不相识,喝完这杯酒,前面的恩怨一笔勾销,你意下如何?”
自顾自的说完话,仰头一饮而尽,又斟一杯酒,转身向着上位的魏忠贤道:“魏公公,我这人年少莽撞,酒量又不行,恰好今天高兴,喝多了,跟良卿兄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在此,向你赔罪!”
又看向来宗道,“首辅大人,我言语无状,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诸位,大家都是为朝廷,为皇上,为大明效力,要精诚团结,共创中兴局面,再现盛世,我自罚三杯向诸位大人赔罪,请了!”
常威这番话,说的语气至诚,堪称肺腑之言,丝毫没有惹了大事,那种心虚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百官之首,什么九千岁,内阁首辅,都被他的气势压了下去。
说完话,吭哧吭哧吭哧三杯酒下肚,饮罢,掷杯于地,双手一背,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口中长吟:
重寻荒径一冲泥,谷口墙东路不迷。
万里河山人落落,三秦兵甲雨凄凄。
松阴旧翠长浮院,菊芯初黄欲照畦。
自笑漂萍垂老客,独骑羸马上关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