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奏报将战场态势完整清晰的表述出来,殷秦州一手摁着腰间横刀,一手掐着腰,披风在身后随风飘荡,信心十足、稳如泰山。
窦袭昏花的老眼半睁半闭,一颗心放进肚子里。
他知道殷秦州以及关中各地驻军之所以不敢攻伐太极宫,并非是因为害怕忌惮右屯卫,而是唯恐自己做个出头的椽子被利用,旁人却心安理得的等着攫取胜利果实。
在他看来只要殷秦州敢于攻伐太极宫,损兵折将的右屯卫自是不足为惧,且无论胜负,都将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他部队必将望风景从,前赴后继的参与进来。
到那个时候,右屯卫也好,东宫六率也罢,又何足俱?
终将湮没在整个关中军队的浩瀚攻势之下……
只要殷秦州出兵,打破眼下的僵局,胜利便唾手可得。
轰!
远处的微风晨曦之中,传来一声沉闷如雷般的轰然巨响,殷秦州、窦袭等人闻之色变,但未等他们做出反应,巨大响声接连响起,其势好似海洋倒灌、泰山崩塌,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动,远处汉宫残垣的方向一股一股硝烟升腾而起,微风亦不能将其吹散,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凝聚成云状,盘旋在整个战场上空。
殷秦州整个人呆愣在那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紧握着横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浑身战栗。
最令他恐惧、也最不可能出现的局面,终于还是出现了。
窦袭年老体衰,惊骇之下差点从马扎之上倒仰过去,所幸连个族孙将他扶住,一张沟壑纵横满是老年斑的脸上满是惊惶恐惧之色,失声道:“这是……火炮?”
殷秦州抿着嘴,他对于火炮战术是有过一些研究的,毕竟如此威力绝伦的大杀器,哪一个将军不想拥有并且凭其横行天下呢?一般来说,火炮的射击精度并不高,野战对敌之时需要一发一发点射来确定敌我之间的距离、方位,然后才能集中所有火炮进行大规模的炮击。
但是有一种情况则不同,那就是战争发生在预定战场之上,而炮手早已将整片战场全部测量完毕,根本无需试射,一上来就可以拉出所有火炮进行齐射,直至打光所有炮弹。
而现在听着炮声惊天动地山崩地裂,一轮一轮的间隔极短,很显然正是第二种情况……
“报!启禀大帅,敌军事先准备了火炮对我军进行炮击,我军准备步卒,损失惨重!”
校尉飞奔而回,将战场之上的状况予以报告。
“娘咧!”
殷秦州又惊又怒,转向窦袭怒目而视,咬着牙根道:“你不是说左屯卫并未有足够的火器?如果你还没聋,听听这火炮齐射,老子告诉你绝对不下于五十门火炮!”
即便他如此疾言厉色不顾窦袭的颜面,那两名窦家族孙也只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插言。
他们不是傻子,现在左侯卫被火炮轰杀,殷秦州怒极之下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将他们两个宰了来出气……
窦袭浑身颤抖,面上也全是惊恐,喃喃道:“早已查明了的,早已查明了的……”
轰鸣的炮声连续不绝,自此望去,阵型严密的左侯卫先前冲得有多快,现在溃散得就有多快!
然而右屯卫早已指定了火炮战术,炮火先是在敌军前锋落下,热气球上的观察员见到敌军只不过挨了两轮齐射便溃不成军、亡命后撤,马上传给高侃,高侃则下令采取早先指定的“追击”战术,数十门火炮没打出一颗炮弹,便将炮口上抬一分,使得炮弹由近及远,追着敌军溃散的脚步落在人群之中。
炮弹落下,延迟的引线才会引爆内里充填的火药,而后将弹壳碎片向着四面八方推射出去,密密麻麻的弹壳碎片被强大的动能所推射,拥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肆无忌惮的收割着私军生命。
火炮的统一施射确保了弹着点的可控,每两颗炮弹落点几乎都在最大杀伤半径的边缘,尽可能的发挥炮弹的最大威力,无以计数的叛军在爆炸之中惊慌欲绝,然后被四散激射的弹片洞穿躯体……
殷秦州顾不得跟窦袭置气,大声下令:“传令全军撤退,赶紧撤退!”
然而传令校尉刚刚跑出去,又有斥候急驰而过:“报!启禀大帅,敌军的具装铁骑从后掩杀,势不可挡!”
具装铁骑!
殷秦州只觉得心脏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攥了一下,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脑子一晕、两眼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脑海之中只剩下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