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蛾扑火才对。罹难四百余人,当时火势便应当不小,且他们二人是跑出一阵后,这位太子才从中折返。若是如此,此殿几里之外理应皆被浓烟笼罩,凭太子当时的年纪,也应当还未近殿便厥于烟气中,若是当真如此,便也会在其中身亡。怎会不见尸首。”
相时琢磨三分道:“的确如此。其中应当是起了什么变故。属下还闻言因先王扑火而去,之后便发生了政乱,朝中分作两派,一派稍为镇定,便是所属前苏丞一派。另一党起意政变,因无太子便打算拥戴太尉为政。”
沐青阳朝云华殿中瞥了一眼道:“既无太子,自然会有政乱。”
相时便胸中明了,躬身一礼便道:“属下便再去令人查探。”沐青阳点点头,便又悄无声息翻入殿中。
云华似正被梦魇缠身,双眉紧蹙,缩作一团,手上紧紧攥着身上的被衾。
沐青阳忙环住云华,拍着云华脊后,轻声道:“已经无事了。”
云华醒时,两眼发怔,攥着沐青阳的前襟呆言一句:“沐青阳,当初倘若没有我,你应能有一段顺心的姻缘,如今也应与连心过得很好。且没准儿你早已儿女成双,大一些的都到了可以诵读诗文的年纪。”
沐青阳伸手理了理云华耳边的鬓发,道:“没有这些如何不当初的说法。”
床头那盏薰灯几殆燃尽,落下几缕残灰来。云华心头莫名一酸,明知不该,却强说服自己,再令他多留一会,她决不沉陷。
十日之后,便是苏意的生辰。因三月国丧,苏意之后从不贺诞。也正是这日,云华一早入宫前,沐青阳便同她道:“我去一趟璎川,有事寻青墨兄长……过几日便回来。”云华咀嚼着“过几日”这几个字,心中却细思,从此地到觐国璎川地界,快马不眠不休,来回也须得一个月时日,面上仍浮笑道:“好。”
云华入宫才知,沐青阳几日前便以觐使身份入宫作辞。一路上的小宫娥皆见叹惋,无不私论这位大人为何不多留几日,不知是因联姻无望,还是一时改了主意。
见到苏意的时候,苏意仍是在书殿阅章。见云华入殿,苏意放下折文抬头道:“你来了。”
云华将备好的贺礼推到苏意面前,揶揄他道:“您老人家今日大寿还不饶过自己。”
苏意接过贺礼,也接话自嘲道:“我老人家常年空巢,无人作陪,活得无趣也十分正常。”
云华噗嗤一笑,心中品味着“空巢老人”四字,不禁啧叹,这几个字听着委实可怜,按市井说书人的话来说也着实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云华抬手抹了眼角一滴泪花,便打定主意今后时常来宫中陪一陪苏意这位空巢老人。
苏意打开沉香木盒,里面竟是一把短剑。云华努努嘴道:“这把短剑是兄长从前寻的,说是孤品,原想送你的,只是没寻到一个好机会。不过究竟是不是孤品我便不知了,兴许他是诓人的。”话到此处却突然又来了精神,“但我令人打造的这支相配的剑鞘倒的的确确是孤品。”
苏意小心地摩挲着剑身,撑起一副欢颜,眼中却掩不住溢出的凄清,同云华道:“我老人家何其有幸,能得两件绝世孤品。”便突然正襟危坐,抱了一礼,不知是打趣还是如何,只道,“苏某便谢过两位殿下。”
云华便也忙回一礼,笑道:“陛下客气。”又突然眼珠一转,生出些想法来,起身压低声音神秘道:“陛下这般客气,本宫决定再赠陛下一份大礼。陛下先读一读公文,稍坐片刻。”话毕便起身出了书殿。
听云华这几句说辞,苏意原本以为这份大礼怎么着也得备个一时三刻。结果不出半刻,云华便折回来了,手中托着一只托盘,盘中放着一只汤盅。苏意寻思,难不成这是为他煲了一盅汤,但这汤煲了不足半刻,不晓得能喝不能喝。但若是不喝,岂不是拂了云华如此金贵大礼的这么一番体面?但若喝了,又保不齐明早上不得早朝。因此究竟喝还是不喝,的确是个问题,但无论如何,看在何种份面上,这汤也是得喝的。
这汤盅往桌上一摆,云华揭了盅盖,不承想,盅内竟是一碗面,上头摊着一只煮破的蛋。苏意登时便松了一口气。虽说面相有些残破,但这盅东西一瞧便是能吃的。云华洋洋得意道:“长寿面。我煮的。”苏意点点头,眼含泪光十分感动,毕竟这盅东西从面相上便能瞧出的确是云华煮的。
苏意拿起筷子夹一块蛋,仔细品尝,的确是普通的蛋。再吞一口面,虽说有些烂软,味道也略为寡淡,但也着实是普通面条的滋味。光在这份层面上,苏意这一番感动之情也愈更上一层。
云华目光期许,忙问道:“如何?”
苏意颔首:“不错。”毕竟单看是出自云华之手来说,的确是不错,便又补上一句,“十分不错。”但苏意又怕云华追问个具体出来,话锋一转,问道:“你府上的面首回去了?”
云华被这一句话噎了喉中一串发问,震得连身形都抖了三抖,咳了几声满面通红,不晓得该如何应这么一句。
苏意再吞一口面,斟了一杯茶水推到云华面前,开口道:“你惊慌什么。来,喝口茶压一压惊……你要不要别的面首,我挑一些送去你府上?”
云华便又一口茶陡然喷在了袖口上。于是云华之前想要多来陪一陪苏意的念头便已消了六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