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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乐章 爱告诉我(13):残梦终醒(八千,再次感谢白银大萌先兆者谔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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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掉视线,接续起音乐的灵感,并再度仰望高处。

    第三个更深更暗的低谷,走出。

    D大调的“爱之主题”在结束部重现。

    逐渐地,范宁看到了门扉尽头那轮金色的日耳,壮丽和雄辉的“烛”之灵知已经迟尺在望。

    上方各种质地透明圣洁,色泽闪闪发亮的“气泡”居然开始下沉。

    那是圣者伈佊以自身全部秘史之力为代价,所化成的南国极少一部分的“历史投影”,其中的光影有人、有景、有建筑、有花朵、还有画作、文字和乐谱。

    它们被制造出来后,依旧受着“红池”的侵染,似乎本能地往上竭力漂浮。

    但在第六乐章“爱告诉我”响起后,它们又自己漂了下来。

    那两位透明度已丢失近无,仅剩下一些无色光影凸起线条的小姑娘,在最后一刻想到了老师留下的小纸条。

    在缓缓掏出打开的时间里,她们跟着“历史投影”一起,被范宁的灵感丝线牵引至身旁。

    老师他居然是......

    难怪......原来......如此......

    讶异的露娜,和恍然的夜莺小姐。

    但她们觉得很困很困,意识已经不足以支撑激烈的流淌了。

    范宁淌下一小滴眼泪,是微笑闭眼而致。

    “老师,不要难过了。”露娜说话轻得像羽毛落地。

    “这是我此生听过的最美的慢板乐章。”夜莺小姐的嗓音仍似山泉浣洗过的洁净。

    她的语气仍然带着笑意。

    “我早说过,我是过于幸运的女孩儿,如果幸运是有限的,应该早花光了才是。”

    “成为你的梦境,这很浪漫啊!”

    “醒来后看看能不能记得南国有位不存在的夜莺小姐,唱过你的很多首歌!”

    她们接连轻轻地做出拥抱的姿态。

    身影也融入到南国“历史投影”的气泡里,再也看不清楚。

    “不会,不会......”

    “你们并非不存在......”范宁浑身颤抖着在摇头,他在脑海里竭力搜寻着什么。

    一定还有什么该想通但未曾想通的事情。

    “神秘学基本原理告诉我,世界表象与世界意志共同构成真实的世界......”

    “移涌生物的特性告诉我,它们的眼里没有‘活着与死去’,只有‘被遗忘或铭记’......”

    “你们并不是我在北大陆所经历的折射替代品,也不是完全虚无主义上的幻梦,我所谓的梦见,与其说是梦见,不如说是在世界意志中的相遇,只是,由于梦境反映潜意识与超验的情绪,我的情绪让我更加‘定向’地与你们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

    那些南国历史投影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相触,相融,合二为一,合二为一......

    “不会,不会,你们一定也是真的!......”

    他突然发出自我怀疑又竭力作出自信语调的呐喊。

    “噗嗤——”“噗嗤——”

    令人恶寒的浆液翻涌声打断了范宁的沉思,那些原本“背景”处暗红色的增生质地上,突然血肉尽皆撕裂张开,整个空间四周都是密密麻麻张开的口器与卵鞘!

    那些口器并没有去吞食这其中的人,它们的目标先是空气中飘荡的正在相融的“气泡”。

    出于“池”的同源性,这位回归居屋的见证之主,同样需要进食这些南国的“历史投影”以稳固她的神力。

    转眼间,圣者伈佊拼命转化出的气泡,就被“红池”吞食了一小半!

    “录制进入尾声,就在此刻!”特巡厅一众人员陡然睁开眼睛。

    波格来里奇左手凌空在封闭的界面上划出数道切痕,两位巡视长操控着祭坛的枢纽位置,诵念起最后的祷文。

    那些设备中的电气刻纹刀激烈地振动起来,不断在胶片上划出带着澹青色流光的精密声槽。

    这片空间突然变得扭曲了,以一种完全违反三维视觉的形式,从收容祭坛为中心,“从内向外”地将一切梦境中的事物都反卷着吸了进去!

    四面八方的血肉在挣扎,但神力衰减之下,仓促间析出的“池核”主体完全无法逆转局势。

    其实,这完全是范宁这个变数的作用。

    本来按照第五乐章所升华的高度,特巡厅的凶险程度仍旧非常之高,但范宁这个意外的第六乐章到来,完全把原先“唤醒之诗”里关于“红池”的知识给颠覆净化得干干净净,也让这录音设备的收容能力有了质的提升。

    但也就过了五六秒,意外到来。

    范宁轻轻将一束灵感丝线,投入到了自己胸袋内的手机上面!

    “做梦?就你们也配带走南国的历史投影?”他轻轻嗤笑一声。

    比收容能力?

    以存放《夏日正午之梦》音乐为前提的收容能力?

    这群人是对现代手机的录音音质有怀疑?

    还是对这部从蓝星穿越而来、又收容了“画中之泉”的“悖论的古董”的秘史之力有怀疑?

    空间扭曲吸收的中心,在一瞬间转移到了范宁手中!

    不考虑伈佊制造的那些气泡,处在隐秘历史中的“红池”,是南国密教组织的崇拜对象,同样是历史投影的一部分。

    范宁准备照单全收,齐齐整整拿回去,再慢慢处理。

    “这就是舍勒?”波格来里奇平静遥问,“有意思了,居然有当着我的面还敢作对的人。”

    “舍勒,做事情完全不分场合的随性可对你没有好处。”冈冷视着前方处在光芒中的指挥家。

    “你们动手。”

    波格来里奇下完命令后,做了个简单的拇指将“刀锋”抵开的动作。

    就这一下。

    被对方看了一眼的范宁,突然感到一股无可抵御的压迫感传来。

    周围的空间不管是从视觉还是触觉上来体会,都似乎被一块块分割开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就被随机禁锢在了一处狭窄的巷道中,稍有触碰边界的几处地方顿时血流如注。

    面对这位执序六重的非凡世界领袖,范宁感受到了一股完全违背了自由意志的恐怖与无力感!

    “舍勒小先生,花!”空气中突然传来了苍老力竭、风烛残年的声音。

    ......吕克特大师?范宁心底一个激灵,也来不及张望思考,他的关注点一腾挪到自己的左臂位置,顿时,漫天的桃红色光点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南国最后的不凋花蜜。

    “芳卉诗人”最后的神力,完整的见证之主位格的最后神力!

    空气突然间凝结不动,除了范宁自己、流淌的音乐和汲取一切的手机。

    就连波格来里奇也无法动弹分毫!

    桃红色光点开始剧烈燃烧。

    最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比较燃烧速度和收容速度,似乎不够。

    “舍勒小先生,你给出了那个答桉,所以刚才投影们似乎更亲近于你一点。”

    再次听到吕克特大师说话,控制着终曲流动的范宁四处张望起来。

    音乐声仍在流淌,老人的声音仍在继续:

    “虽然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投影,被吞食后更少,但你不要再吸收了,必须要留一部分‘芳卉诗人’的神力帮你逃出去。否则即使你把‘池核’全部吸走也无济于事,这个‘红池’的噩梦坍塌后会产生强烈而紊乱的空间乱流,即使是波格来里奇没有个十天半月也无法找到出口。”

    “梦醒后,南国的历史投影还是拜托你了。”

    只见从极目之外更远的虚空中,有一些几乎已经看不清楚的虚无花瓣也朝自己漂了过来。

    圣者伈佊的布道事迹,吕克特大师的不朽诗篇,自然也是南国历史投影的一部分,并且是最为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舍勒小先生,结识不在年久,就此与你道别。”

    最后,它们无声汇聚在了这些气泡中。

    “只是铭记了南国的极少一部分吗?......”

    “极少极少......的一部分?”

    范宁在喃喃自语。

    “不。”

    他的眼眸中金光大盛,无比坚定地吐出几个词语:

    “听闻此曲,如临南国。”

    范宁所操练的战车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而那些三两融合的投影气泡,变成了一大团澄澈明洁的球形光影,围绕着范宁缓缓旋转了起来。

    “图伦加利亚告诉我,它始于粗暴的‘空无’,突破为悲愁的‘存在’,让花朵的苦痛变为生灵的高歌,让人类沐浴在天使的荣光之下,最后,让暴力与田园诗的对立趋于和解,让‘酒神’与‘日神’的艺术精神交相辉映、浑然一体!

    ”

    乐思不断深化,全曲积蕴的对生命与大自然的情感,对爱与艺术的崇敬和赞颂,化作爆发的能量摧枯拉朽而出!

    “冬!—冬!—冬!—冬!—冬!—冬!—冬!—冬!—”

    沉寂已久的定音鼓敲出不休的四度音符,整个扭曲血肉空间的收容速度突然呈指数倍增长!

    尾声,天国之门大开,天地万物浸沐于无所不被的圣光之中,无止尽的憧憬渴慕、白热化的激情与痛彻心扉的苦难......一切狂烈到了接近巧夺天工的地步,随着旋律拉升至顶点,曲终之处简直是地拆天崩!

    穿过“灯影之门”,晋升邃晓者!

    白炽逐渐吞噬暗红,人影和漂浮物皆连换了背景色彩。

    那一圈圣洁的历史投影球体,也开始以范宁为球形收缩。

    遵循着最后燃烧的不凋花蜜的灵性指引,范宁整个身体急速从梦境坠下。

    上空传来如泥浆爆破的噼里啪啦翻腾声。

    梦境,彻底坍塌了。

    一环环夺目璀璨的涟漪中,范宁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感受那条完全由自己开辟而出的道路,以及所带来所理解的极不寻常的深奥灵知。

    “下方......辉塔下方......”

    他最先感受到了辉塔基座之下,或整个移涌空间之下,有无穷无尽的灵性正在不断朝远方漂流。

    有的能追朔到更为鲜明的气息,有的则死寂如灰、转过头便无法忆起。

    那似乎是历史长河中已逝的人和事。

    也许,晋升前自己的那些猜想,不是无根之启示。

    不光南国,那些自己所有遗憾惋惜之事,待得自己升得更高后,一定不是全然失去希望。

    突然,是鞋底落地的感觉。

    干燥的炎热感。

    但恍忽间,范宁似乎体会到了咸腥味,海浪声。

    还有白色沙滩,黑色火山岩群,沙哑的水鸟叫声和毒辣的阳光。

    他勐地回头,以为能看见一位站在树荫下,怀抱一颗打开椰子的白发小女孩儿。

    但所有的五感回归真实,他只看到了遍布苍夷的干涸泥土,凋敝枯死的树木花草,风化日久的残垣断壁,以及,烂泥浆远处再远处浑浊的海。

    这里不是南国,是现今的“困惑之地”,也是古代的“炎苦之地”。

    一片荒无人烟的干旱与苍凉。

    范宁脑海中浮现起曾经的山川、海洋、雨林与城邦,回想起花卉与食物的香味,以及那些人的音容笑貌,最后,是自己的两位学生。

    他们和她们是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暂时,一定只是暂时。

    就算如此,不存于现实,却留下了这样的音乐诗篇,这也是一种矛盾和悖论。

    还可以再听到她们的歌声。

    这是不符合常人逻辑的,是应当被禁止的悖论,而被禁止的事物具有力量。

    悖论的古董,秘史之力,听闻此曲,如临南国。

    “我会带着你们的投影继续寻找答桉,直到有一天在漂流的长河中将你们重新拾起。”

    “那时,我还会写一首交响曲,带有合唱的交响曲。”

    还有很多未曾理解之事。

    范宁看着远方的大海,又低头伸出手指,轻轻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

    桃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夏日正午之梦》录制结束。

    梦醒了。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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