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不怎么希望你来。”
陈律阿姨单刀直入地说。她的声音里明显蕴含着怒气。
“抱歉。”
我不做解释,只是一直道歉。
“不仅仅是悲伤的事,那些开心的事,也会对人造成负担的,你懂吗?那个孩子,她并不普通。”
陈律阿姨说了这样的话。一段时间里,我就这样静静地让她发怒。在我的脑海里已浮现了几十个想要反驳的话语,却都没能说出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唐伶回到了病房。
她坐在轮椅上,由护士推了回来。
“不要让她太勉强了。”
胸口前名牌上写着“莫红”的护士对着我说道。她看上去很强势。我只能低下头。
在那之后,唐伶在莫红护士和陈律阿姨的帮助下,爬上了床。她靠在墙壁上,直起身来,一个个地扫视我们。
“不要用这么可怕的表情看我呀。大家都太夸张了。毕竟像这样的事,以前不也发生过几次吗。也不是因为去了小卖部才会这样的吧。”
“就因为你身体状态不好,所以随便外出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也说不定呢。”
莫红护士像是指责一般对唐伶说。
“你也是,事情都已经这么严重了,不要说些什么不负责任的话,鼓动唐伶。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这件事为契机,你不要再来了……”
正当陈律阿姨还想继续对我说什么的时候,从唐伶的眼里,流出一行泪水。
“对不起。”
陈律阿姨瑟缩了一下。
“啸天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硬要拖着他去的,所以不要生气说那种话,如果要生气的话,就生我一个人的气……”
唐伶红着眼睛哭着。
“小姐,冷静一下。”
莫红护士对唐伶说完,又和陈律阿姨对了个眼色。于是陈律阿姨也一幅放弃了的表情,放下了架子。
“我之后还有事情。总之今天就先回去了。”
说完,陈律阿姨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走出了病房。
“你也是,早些回去。嗯……什么事,都要适度啊。”
莫红护士最后说完这么一句,便急忙走了出去。
我本打算老实的直接回去,站起身的同时,回头看向唐伶。她还在哭着。
唐伶一边哭着一边看着我说道。
“哎,只不过我是假哭呢。”
我险些脚下一滑。如果这是演技的话,那真是足以登堂入室的程度了。
“这个,可不会那么容易停下来哦。”
唐伶的泪水虽然还是连珠而落,口吻却回到了平时一样。
“不过抱歉啦。给你添麻烦了。”
“总之,你先不要哭了。”
我拿出手帕,递给了她。
“谢谢……啸天,有时候会很温柔呢。”
“‘有时候’是多余的。”
然后,我等了一会儿,等到她停下哭泣。
“我一直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自己也想,至少要为啸天做一点什么。”
她用着像是对自己的失败感到可耻一般的口吻说道。我有些意外,她居然是这么想的。
“那副耳机,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说完,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不要摆出这么奇怪的表情啊。”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表情呀。”
说完,她有些害羞地笑了。
四川的广安市,既没有什么名胜,也没有几个名人,是一个没什么特征的城市。
那里到处铺设着混凝土,到处都是连锁店。一般来说,我们高中的学生,是不可能来这个城市玩的吧。这座城市实在太远,而且一直没什么发展变化。
我既然花了两个小时坐动车来到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这个城市里,住着唐伶的父亲。
要说起为什么她的父亲会住在这么远的地方的话,就像我一开始的猜测一样,唐伶的父母离异了。
唐伶的母亲陈律阿姨,与曾经经营着公司的父亲离了婚,唐伶最终由陈律阿姨抚养。不过,离婚的原因她并不曾听陈律阿姨说过。即使是问了,她也只是支吾了事。
“为什么他们要离婚?我想要问父亲,理由是什么。”
这就是这次唐伶的“死之前想要做的事”。
再怎么说,把这种事交给身为外人的我来办,会不会太沉重了。
“拜托你了。我很认真的,在死之前怎样都想知道原因。可是,父亲他的电话号码也好,邮箱地址也好我都没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伶以一反常态的严肃口吻,认真地拜托我。
“难道说……”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
“唐伶至今为止,就是为了这个委托,才试探我的吗?”
在我弄坏水晶球的时候,她便说希望我能代替她完成“死之前想要做的事”。那个水晶球,是她从父亲那里获得的,她非常重视的一个东西。
那个水晶球,也许就是唐伶心中的景色吧。
只有在那个水晶球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已经停止,唯有雪花不断落下。
伫立在那的房子的模样,也许是让唐伶回忆起了曾经的幸福时光吧。
她想要的,是不是和父亲的交流,而非单单一个水晶球呢?只是因为她自己无法与父亲会面,才想让我来代替她不是吗。
至今为止的一切,也许就像是为了这次的委托的模拟考试一般。突然就把这种沉重的事交给他人去办的话,也会让人有所退缩吧。我的脑海里,想着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只是让啸天做些乱来的事开心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