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转型期,每个人都不择一切手段去获取
利益,不管别人怎么样,人们欲望的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了,
多么可怕呀!文心刚看着杨发财热情好客和善意的面容,心里
一阵酸楚。
文心刚要上车了,杨发财上前来拥抱住文心刚,?“文记
者,实在是对不起你了,你要知道我的难处,我不能去做背叛
主人的事。我不是完全为了我自己获得的利益,你一定要谅
解。回去后,问问于良,煤矿什么时候恢复生产,让他给我打
个电话。”文心刚见杨发财在用手揩眼泪。文心刚说:“老杨,
我都明白,我怎么会责怪你呢,感谢都来不及,你的难处我一
开始就看出来了。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文心刚上了车,心里还不平静,他虽然采访杨发财没有成
功,文心刚悟出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就是,现在的人心险恶,
是时代强加给他们的。
文心刚在铺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走到车厢与车厢的相接
处,拿起手机给刘云拨电话,文心刚听到刘云在手机里着急的
声音,“心刚,你还在甘平吗?”?“已经离开了,现在去川江找
马远,正在赶往川江去的火车上。”?“甘平的采访还顺利不?”
“杨发财对人挺热情的,就是不给我讲实情,在他那里什么都
没有得到,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了。”?“那你去川江找马远,
他会与你配合吗?”?“马远和杨发财不同,听于良说,马远已
经与王江海有分歧了,况且他的一位堂弟也死在那次矿难
中。”“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到川江?”?“最快明天下午吧。”?“到
了你不要忘记给我打电话啊,路上要小心呀!”?“我知道,刘
云,这是漫游,我这里的情况就是这些,我挂了啊。”文心刚
挂了电话。
一路上还算顺利,虽说是一趟慢车,基本上准点到了广
都。文心刚走出广都车站,太阳快要落山了。文心刚打开手机
的电话簿,找马远的手机号码,翻了几遍,明明于良告诉他
时,他就存入了手机的电话簿了,现在怎么也找不到,电话簿
上有杨发财手机号码,就没有马远的手机号码。怎么办,与马
远联系不上,到哪里去找他。苍山是个县,上百万人。文心刚
急了,突然文心刚想起了于良给马远的信上,有详细的地址,
文心刚找出于良给马远的那封信。信封上写着川江苍山县青牛
乡刘家村六组。文心刚把这封信装在背包外面的小口带里,这
样拿时方便。
文心刚下了火车,搭了一辆从广都向苍山去的班车。车开
了不到一小时,就见路旁一个大牌子上写着,?“青牛乡人民欢
迎您”!文心刚知道青牛乡到了。立牌子处是一个临时车站,
没有站台更没有遮雨的篷子。文心刚就在这个牌子处的车站下
了车。同时与文心刚下车还有几个妇女。文心刚问她们去刘家
村怎么走?其中有一位妇女说她也要到刘家村。这妇女看了一
眼文心刚,个子高高的,白净脸,背着一个时尚的背包。这妇
女想,这小伙子一定是在哪里上大学回家来了,妇女就问文心
刚:“小伙子,你上的哪所大学,放假了?”文心刚没有想到
这里的妇女把自己看得这样的年轻。不过农村的人看城里的
人,经常出现差错是正常的,这倒不奇怪。文心刚亲切地回答
这位妇女,“大嫂,我不是上大学的,我是来找我的朋友马远
的。”妇女一听文心刚的口音是外地人,就特别的敬慕。?“小
同志,你不是青牛乡的人?听你说话,好像是外地人。”文心
刚说,他是天丰市的。这妇女哪里知道什么天丰市,这妇女只
知道她们这个乡有几个村,最远的知道就是她们的县城苍山县
了。也许她知道北京、上海。因为电视上天天会出现这几个名
词。天丰市是西部的边远城市,这妇女哪里会知道。
“大嫂,您知道马远家走哪条路?”文心刚说的是普通话,
这妇女全能听懂文心刚的话。妇女听了文心刚叫大嫂,心里甜
滋滋的。“小同志。马远是我们这里的大老板,他有钱呀,你
看,对面那个山坡上的一幢小二楼就是马远的家。”文心刚随
着妇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面山坡有好几幢小二楼。文心刚
问这妇女,马远是哪一幢。妇女说,那一幢粉红色的,就是马
远的家。文心刚说,你们这里的人都有钱,一个山坡上就建了
那么多的小二楼。妇女说,这都是外出打工的人,挣上了钱回
来修的。
妇女和文心刚说着说着,他们走到了两山之间的分水岭
了。妇女说,“小同志,你顺着这山湾一直向前走,前面有一
条小沟,过了小沟再向左拐就到了,我的家在三组,马远是六
组,我就和你分路了,小同志,你手上要准备一个棒子,这里
家家都养有狗,小心被狗咬着啊。”
文心刚真舍不得离开这妇女,这妇女多么像他老家的大
嫂,那样的亲和热情。文心刚自言自语地说:?“多好的乡亲
们”!文心刚非常动情,就是这些妇女们,他们家里的男人都
出去打工了。这些打工的男人们省吃俭用,把挣来的钱几乎全
都寄回来了,不然哪里能修起这些小洋楼。但是,像王江海煤
矿井下挖煤的那些农民工,他们怎么办呢,人已经死了,家里
人还不知道,像大嫂这样善良的女人们,能承受得了吗?文心
刚想到这里,对这次的采访更下定了决心。
文心刚看着山坡上房屋里冒出来的缕缕炊烟,一群群小学
生正放学回家,山坡上走动的尽是老人、孩子和年迈的女人,
这里的青年人和年壮的男人都去打工了,整个农村就被这些老
人和年迈的女人们挑起来了。文心刚觉得这不是好现象,世世
代代,农业兴,国家才兴。现在农村壮劳力都走了,农村的发
展将来向何处去的。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农业一旦出了问题,
那将是大问题。但文心刚更明白一个理,那就是,对老百姓来
说,他们像一群群羊,哪里的草肥水清,羊就往哪里去。现在
农村与城里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危险啊。
文心刚望着那幢粉红色的小二楼一直向前走去,沿着一条
羊肠小道,文心刚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没有走到马远的
家。文心刚自从老家来到天丰市工作,还没有走过这么长的山
路,文心刚的脚板也火辣辣的了,文心刚觉得自己的脚可能打
泡了。从青牛车站到马远家直线不到四公里,但拐来拐去的山
路,少不了七公里。文心刚已腰酸背痛了,文心刚不停地揩
汗。这已经是仲秋了,在天丰市傍晚也有寒意了,可这里仍然
湿热难当,或许是文心刚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他感到特别地
累。
文心刚总算走到了马远那幢粉红色的小二楼了。文心刚离
小二楼还有二百来米,突然间,从小二楼围墙里窜出一条大黑
狗,直奔文心刚来。文心刚还没有见过这样大的狗。文心刚幸
好听了刚才那位热心妇女的话,手里拿了一根棍子。大黑狗冲
到离文心刚还有十米的距离,就停下来了。文心刚一米八的个
子,手里又握了一根不小的棍子,大黑狗知道对方不是等闲之
辈,只是站在那里狂吠。但文心刚要想前走一步,大黑狗也不
会让步的。似乎大黑狗有一条红线,如果文心刚要越过这条红
线,它就不客气了。文心刚和大黑狗正在相持时,从小二楼旁
边的平房中,走过来了一位手里抱着婴儿的少妇,把大黑狗吼
回去了。这位少妇长的很有些姿色。少妇看了一眼文心刚,
脸色羞怯,急忙把半开的胸部拢?一下。少妇也许还没有见过这样帅气的小伙子。
农村虽然也不?缺少精干的小伙子,但像文心刚这样风度翩翩的帅哥,
乡村里?还是很难找。少妇问文心刚,“老乡,你找谁?”文心刚答到:
“我找马远。”“你找我大哥?他在刘家打麻将,先到我房子坐
坐,我回家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快回来。”文心刚说,?“小嫂
子,我就在这里等他,你给他打电话说,天丰市有个朋友来找
他。”少妇也不知道天丰市在什么地方。少妇听文心刚的口
音,不像是本地人。也就不再问了。?“那好,你先稍等一下,
我去给他打电话,很近,他马上就回来。”
少妇说完就回去打电话了。文心刚一人站在那里等马远。
马远和他的老婆与几个闲老头儿在打麻将。马远听到是天丰市
来的朋友,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找他有什么事。马远现在最
担心就是公安局和安检局的人来找,马远心里很虚,他知道自
己干了些什么事。马远放下手里的麻将就快快地回来了。
马远走到家门口,一看是个不认识的洋小伙子,没有穿警
服,他马上就放心了。但是,他还是怔了一阵后,才有礼貌地
上前和文心刚握手。文心刚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于良的朋友,
名叫文心刚,有件事于良委托他前来办理。马远一听说是于良
的朋友,亲热得不得了,他让文心刚快快进屋。文心刚刚坐
下,马远又把刚才那个少妇叫来,给那个少妇说,快去把你嫂
子喊回来,家里来了重要客人了。少妇走出门后,马远给文心
刚说,这个女子是他的堂弟媳妇。她的男的也在北山煤矿工
作。文心刚心里明白了,这少妇的男人也许就在那一次瓦斯爆
炸中死了,马远根本就没有告诉这少妇。
马远给文心刚泡上茶,问文心刚是哪里过来的,文心刚
说,从天丰市专门来找马远的。马远问文心刚,这么远来找他
有什么事?文先生在天丰市哪个部门工作?文心刚说,他是天
丰市的记者。马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文
先生,你采访过反暴斗争是吗?文心刚说,对,那是半年前的
事。马远一下就敬佩文心刚了。
文心刚把于良的信递给马远。马远看了一遍。心里显得特
别的沉重。对文心刚说。?“文先生,这事我也有看法,王江海
这小子做事太狠了,我几次都想把这事捅出去。经过反复地思
考,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后来我也想通了。文先生,北山煤
矿有些事你可能还不清楚,这座矿井承包时,王江海全靠张名
全的堂兄张名远。北山煤矿是属北山牧场的土地,承包时张名
全带着他的堂兄张名远找的牧场的场长,牧场场长一看是天丰
市公安局的局长,他不能不给面子。你说他们用多少的承包费
承包了北山煤矿?”文心刚说:?“十万元吧?”?“十万?是十万
的十分之一。”?“啊,一万元?那不是白送吗。”?“是啊,等于
白送。但牧场的场长得到了好处了,王江海答应私下给牧场的
场长每年五万元。这比承包费还高出五倍多呢。”文心刚听了
这些非常有价值的话,就故意拿出手机看短信的样子,把手机
的摄录键按下,再装作给人发短信的动作,把马远说的话录了
下来。马远也不怀疑。马远继续说:?“文先生,这个煤矿并不
是王江海的煤矿,实际是张名全和张名达、张名远三兄弟的煤
矿,他们三人都持有股份,每年都分红。大部分的利润都被他
们张家三兄弟拿走了,剩下的王江海只能啃些骨头了。这里的
矿工工资很低,一般一个月的工资,算上加班的工资只能领到
二千元左右。这个煤矿设施很差,矿工随时都有危险。去年一
个矿工被卷压机把手轧残了,王江海给了人家五千元钱就打发
了。矿工得了病都是自己掏腰包,王江海是不给他们报销的。
关于养老和统筹从来没有交过。王江海使用的都是民工,每年
换一拨儿。像我们这些中层的管理人员工资要高一些,但统筹
也没有给我们交过。”马远只是说王江海的煤矿怎样的不公平
和怎样的虐待矿工,却只字不提煤矿瓦斯爆炸死人的事。马远
接着又说,?“文先生,北山煤矿的后台都是天丰市的老虎呀,
谁摸就要吃谁,你这个记者,有这个胆量,让我佩服,但你也
不能奈何他们的。你千里迢迢来采访我,我心眼里真是敬佩
了,但我还是劝你,鸡蛋不要碰石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谁把
他们张家几弟兄怎样?张名达还升了副市长了。我总算看明白
了,这年头,谁有钱谁有权,谁就是他妈的老子皇帝,老百姓
算个屁。”马远越说越气愤。口里带着不干净的一些字。文心
刚看到已经是时候了,文心刚就把北山煤矿瓦斯爆炸的事提了
出来。但马远却不想再提北山煤矿瓦斯爆炸的事。马远说
“文先生,这事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天丰市安检部门已经处理
过了。我不想再提这事了,提起这事就会让我伤心!”
“文先生,你是聪明人,你想想看,天丰市要
害部门他们都把持了,听别人说,新一任的书记和张名达是特
殊的关系,你能奈何他们?”马远带着劝说文心刚地口气说。
文心刚真没想到,一个煤矿工人能知道得这么多,但文心
刚也明白这个马远和王江海有着特殊的关系,这些事肯定是从
王江海那里得来的。马远虽说与王江海有些分歧,但利益上他
们是分不开的,况且王江海经常给他们洗脑,其目的是吓唬他
们,让他老老实实卖命。文心刚开始明白,想从马远这里得到
真实的一手资料,结局可能和杨发财那里一样。
文心刚一路走来,充满着希望和自信,满以为这次采访会
达到自己开始既定的目标,没想到就要全部落空了。刚才他下
车时,往马远家走,走得太快,内衣快被汗水渗透了,进了马
远的房子,马远的房子里有些凉,文心刚感有些不舒服,随后
打了几个冷战,过了不一会儿就发起烧了。文心刚给马远说,
他头有点昏,也许是刚才走路走累了,想睡会儿,方便吗?马
远知道文心刚是城里工作的孩子,走这么远的路,一定是非常
地累了。马远就叫文心刚到里屋去躺一会儿,等他老婆回来就
做饭,饭好了喊文心刚。
马远夫妇把晚饭做好了,马远轻轻推开文心刚睡觉的门,
听见文心刚在说胡话,文心刚不停地喊:?“刘云,我回不来
了,刘云,他们都不配合我,刘云,我不行了!”马远以为文
心刚在说梦话,上前把文心刚摇了一下,仍不见文心刚醒来。
文心刚不停地喊刘云,不停地说他们不配合自己。马远把文心
刚脸上蒙得紧紧地被子揭开,马远看到文心刚面色通红,满脸
都是汗水。马远这才知道文心刚是走热了,突然进了凉房子伤
了风,现在正在发高烧。马远摸了摸文心刚的额头,烧得好烫
呀,至少有三十九度以上。这怎么办?马远急了。马远知道文
心刚刚在说的是胡话,文心刚已处于神志不清了。
马远的家离青牛乡医院还有八公里的路,又不通车。文心
刚再不往医院送,就会烧成肺炎,那就麻烦了。马远赶忙叫来
了几个人,把文心刚抬到青牛乡医院。到了医院,文心刚的嘴
唇也烧起了泡,医生说,再晚几个时,这个病人就危险了,很
可能烧成肺炎。马远和他的妻子看着文心刚病成这个样子,眼
泪都落下来了。这样一个对人民负责坚持正义的小伙子,想说
几句真话,跑这么远来,我马远对不住他呀!万一有个三长两
短,我的良心往哪里放啊!文心刚高烧时胡话中就有自己不配
合的意思。马远现在是祈求老天爷保佑文心刚平平安安,快点
好起来,如果文心刚很快好起来后,马远想把他自己知道的,
和自己拍摄的?DV带,全部交给文心刚。马远这时才知道,人
世间真有好心人和坚持正义的人,这小伙子图的啥,不就是为
了坚持正义,不就是对那些邪恶的东西看不下去,才这样做
吗?我马远也是一条汉子,自己被他们的小利收买。我的堂弟
的冤死向谁诉啊!现在我还没有告诉堂弟媳妇,我马远是个什
么东西!为了一点利益,亲情都不要了,良心也不要了。
马远多么想这时候把他知道的事立即全部告诉文心刚。
文心刚送进了急诊室,医生先打了几针?“先锋”退热吊
液。文心刚的烧降下来了。但文心刚的神志还是不太清醒。马
远两口子守了文心刚一夜,文心刚终于醒来了。文心刚醒来第
一句话就问马远。?“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马远对文心刚说,
这是在青牛乡医院。文心刚问?“我怎么了?”?“你得病了,你
昨天睡了就一直发高烧,嘴里还说胡话,非常危险,我们才把
你送到医院来的。”?“感谢你们了,我跑这么远来麻烦你们,
我这辈子怎么才能还清你们这份情啊!”马远说?“文先生,你
说到哪里去了,你为了我们煤矿的事跑这么远来,我还要感谢
你呢。你就好好地养病,等病好了,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
你。”文心刚听了后,热泪簌簌地流下来了。
文心刚烧退了,文心刚是伤风感冒,再加上他一直为采访
调查煤矿的事焦虑担忧,急火攻心才发高烧的。文心刚身体的
其他部位都没有问题,很快文心刚就出院了。但文心刚的身体
有些虚。文心刚半卧在沙发上,他打开手机翻出手机的收信
箱,一看,全是刘云的短信,至少也有几十条。文心刚一般不
给刘云打手机,他这次出来,都是把手机关了的,这是为了这
次采访的秘密性,他尽量不和外界联系。他病了后,刘云再听
不到文心刚的消息了。她以为文心刚遭遇到什么不测。她知道
采访这样的事件,是非常危险的。刘云怕的是马远和王江海一
起串通起来害文心刚。文心刚在川江苍山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刘云越想心里越害怕。刘云几乎每隔两个小时给文心刚发一条
短信。
文心刚看了这些短信,一阵心酸,泪水就从眼眶流出来
了。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时的文心刚,心里的各
种滋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了这次采访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刘云一次一次地劝他放弃这次采访,他都坚持过来了。当他在
北山煤矿犹豫时,于良给他下脆的样子,让他更加对这次采访
增加了责任感。平凉在杨发财那里碰了壁,他还是一往无前。
现在马远这道关口是否能顺利地打开,还是未知数。前面的路
还有多少风险他不知道。
文心刚是八○后的新闻工作者,应该说这一代的新闻工作
者,对新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每当文心刚出去和同行们交流
时,或者参加业务培训时,同事和导师们都说,新闻要贴近生
活,贴近群众,贴近实际,但在实际的采访中却是另一回事。
北山煤矿这样大的事,和老百姓的生死息息相关,却不能如实
地报道,自己想采访一些真实情况,竟如此的艰难。文心刚不
明白这是为什么。
文心刚知道刘云特别地挂念。他急忙给刘云发了一条短
信:“刘云,我早已顺利的到了川江苍山,前两天因气候不适
应,害了两天病,现已痊愈,川江采访可能有点希望。请你放
心,别多操心我,注意保重你自己。心刚。”
文心刚已经出院几天了,他身体已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
他给马远说:“马师傅,我准备明天就走了,我真诚地感谢你
们对我的照顾。”文心刚不提采访的事,文心刚不好意思再提
这件事。自己患病期间,马远一家人这样地照顾自己,已经欠
下他们很多情了。马远在文心刚病重时,提到要把北山煤矿的
事全部讲出来,但马远在说这话的时候,正是文心刚病重住院
时。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马远看到文心刚病成那个样子,也许
是一时的冲动,或者是因为文心刚病危,马远是安慰文心刚
的,从此后的这几天里的,马远再没有提及此事了,文心刚也
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了。文心刚认为自己的心尽到了,他对得起
于良了,也对得起自己记者的身份了。文心刚说完他准备走
了,马远没有回答文心刚的话,沉思了一刻,就把文心刚拉到
自己的内屋里。马远说:?“文先生,自从你得了病,昏迷不醒
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文先生,你为的是啥?而我马远又为的
是啥?北山煤矿没有你文先生的一个亲人,北山煤矿又不欠你
文先生一分钱,你却跑这么远来弄清事件的真相,为死难的兄
弟们伸冤,你的行为让我马远惭愧呀!使我马远最为惭愧伤心
的是,我的堂弟就在那次矿难中死了,我至今还没有告诉堂弟
媳妇。我怎样去告诉她,她能承受得起吗?堂弟的儿子还不满
一周岁。你可能也听说了,死难矿工们的遗体都被烧了。堂弟
不仅没有拿到一分钱的抚恤金,弟媳妇连堂弟的遗体都见不着
了,王江海做得多缺德呀!
“焚尸是我和杨发财去干的,王江海答应给我们两人每人
十万元钱,事情办完了,王江海只给我们了一半。现在想起
来,这个王江海全是骗我们的。他妈的,他不仁我也不义。
“我把那天晚上的情况用我的?DV摄下来了。文先生,那
天事情发生的情况是这样的:发事当天晚上大夜班是我带的
班,一共下井的工人是二十三人。我把事情安排好了后,我就
回家了。瓦斯爆炸时有四名工人在井外,准备搭支架用的木
料,就是他们四人没有出事,其余的工人都死了。惨啊!文先
生,他们个个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王江海一是怕承担责任,
二是怕这些矿工的遗体被家属们看到了受不了,要找他的麻
烦,三是这些死难的矿工的抚恤金要一大笔钱。
“出事的当天晚上,瓦斯爆炸是因为那天的排风扇坏了,
我给王江海提了,排风扇坏了,把大夜班取消算了,王江海
说,现在天丰市已进入冬季取暖期了,现在是用煤的高峰期,
哪能停工,我也没有办法。我去了井下一趟,就闻到了特别异
常的味道,知道瓦斯很浓。我又给王江海打了电话,能否停一
班。王江海说,让我们这一班,只上五小时可以提前下班。我
回来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事了。现在想起来,我太恨王江海了。
如果他听我的话,那一班停了就没事了。
“文先生,我现在说话也没有层次了,我想到哪里就说到
哪里。事情发生后,王江海的几个保安不准外面的任何人到井
口。瓦斯爆炸过了一天后,井里才把排风扇修好,王江海不准
别人下井,王江海叫我和杨发财下去,王江海给我和杨发财
说,这一次的事你们从头到尾给我处理好,我给你们每人十万
元钱。当时我和杨发财利令智昏,见钱把什么都忘了。王江海
当时还威胁我和杨发财,如果这件事你俩处理不好,直接的责
任是我和杨发财。我们就害怕了。我和杨发财下到井下,一共
找到了十七具尸体,还有两具找不到。我们把井下的情况汇报
给王江海,王江海说找不到的就不找了,把这十七具尸体拉到
后山挖一坑,在尸本上泼上汽油,烧掉后深埋。我和杨发财就
按照王江海的指示做了。这些,都是晚上我们两人悄悄地干
的。
“当时在干这些事的时候,杨发财给我说,老马,你把你
刚买的那个掌中宝拿来,把这些情景录下来,如果事情查出
来,我们有个交待。于是,我就把这起事件的前后,和焚尸那
天晚上的实情都录下来了。晚上没有录好,迷迷糊糊的不很清
楚,我又是刚学的。”
马远说到这里,把已经准备好的几盘?DV录像带,双手交
给了文心刚。文心刚接过这几盘录像带,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
来,文心刚紧紧地握住马远的手,久久不松。文心刚不知道给
马远说什么,他哽咽了。
马远接着说:?“文先生,我的堂弟死得好惨啊!”马远不
停地擦眼泪。“文先生,这次我马远就把我堂弟的事托付给你
了。这样,我总算给堂弟媳妇有个交待了。还有,文先生,你
回去后,给于良说,要注意杨发财这个人,杨发财他是王江海
的人,这个人靠不住,尽管我们以前都是朋友,我从这次事情
中看出来了,杨发财是个特别有心计的人。文先生,我给你的
这几盘录像带你一定要保存好,你不用了,就给我寄来,如果
让王江海知道了,可不得了,那我只有不在北山煤矿干了。就
是不在王江海的煤矿干,王江海都不会放过我的,王江海这个
人我清楚,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回去后,你到我
这里来的事,你不要给任何人讲,除了于良外。王江海天丰市
的后台硬哪,一般人都知道,都不敢惹他。他为啥敢把死难的
矿工的遗体烧掉,那还不是他天丰市张家那几兄弟有势呀。你
自己也要小心哪,你虽然是记者,他们明的不敢来,暗的敢来
呀。这事总之要随时小心。
“你把片子做出来了,你也不要在天丰市放,拿到北京去
放,把这些人好好地收拾收拾。
“至于我自己应该承担什么责任,我全部承担,我是不会
推卸的。我给王江海申请取消那天晚上的大夜班时,于良可以
作证,还有杨发财也在场。后面我又给王江海打了电话,值班
室的两个发矿灯的工人都知道,王江海就是不听呀,我也没办
法。当然我也有责任,我把工作安排好了我就回家了,我没有
带好班。这个责任我是要负的。王江海给我的钱我可以退他,
现在我太后悔了,这是黑心钱哪,拿不得,要报应呀。”
文心刚把这几盘录像带编上?M-1、M-2、M-3。
文心刚把马远这里一切想要了解的和采访的,都了解采访
了。文心刚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表达对马远的感谢。马远
把文心刚送上火车,他与文心刚紧紧地握住双手不放,就像是
两位一同战斗过的亲密战友,更像是同患难的兄弟。文心刚紧
紧地抱住马远,文心刚说,他的片子一旦做好了,就告诉马
远,在什么地方播出,现在他还定不下来,等回去认真考虑好
了后再说。如果马远回到天丰市北山煤矿,一定要到天丰电视
台来,文心刚要好好地招待他。俩人含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