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他一把抓住季落的手腕，甚至用了些力气，明显想要他记住，“你还在英国的时候，我每天和你打电话说家里的事情。你后来，跟我说什么？”

    季落凝视着简凌发白的指关节，回忆着那时候的事情，可是太遥远，那会儿也状态差，怎么还能记得清？

    “不记得了？我告诉你。”简凌冷淡道，“你说要我以后只跟你讲重点，不要讲废话。废话很多，你很烦。”

    “……我说的吗？”

    “不然是谁。”简凌忽然松开他的手，背对他，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了声，“也是，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记得，我做什么你也不在乎。甚至你自己说过的话，你也根本不记得，是不是？”

    “……”季落怔怔望着那男人的沉色背影，心脏忽然疼了一下。

    他小声说：“……哥哥，我没有。”

    简凌没回答。

    “我……是不记得，但是，但是……”

    季落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但简凌知道，他就是个小白眼狼。

    总是这个样子。

    说他，他还很委屈。

    ……

    叹了口气，简凌小幅度转身，给季落露出侧脸，“算了。”

    想到那人刚才异常低沉的语气，季落上前一步，主动抓住简凌的手指尖，脑子里来回来去的还是简丹爱那句话。

    季落仍旧问：“所以简丹爱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不说，他脑海里都是温雪娇那张讨厌的脸，总觉得她们话里有话，而且会影响到什么……

    简凌漆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季落一会儿，没办法，还是受不了季落这种委屈又勾人的眼神，只能耐心给他讲：

    “他们要我对温雪娇好一点。”

    季落满头问号：“谁啊？”

    “简辉腾。”

    “为什么？她算什么东西？”

    季落这下越来越觉得那几个人讨厌了，连带着声音也放大不少——

    “少爷，季总请您快点进去。”

    突然被季俊德的秘书打断，季落只能点点头，抓着简凌就往里走。

    员工们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让两个大少爷能走到最前面去。

    见到简丹爱和温雪娇的时候，季落不自觉的把自己牵着手的人，往自己身后推了一把。

    甚至，在温雪娇看过来的时候，还反向捉住简凌的大手，握得特别紧，一点也不要松开。

    ……

    日方的医美董事长带领季俊德一行人将这家医院上下参观一遍。

    “这边就是咨询室了，据我了解贵国许多机构都是用咨询师作为媒介，作为客户与医生的沟通渠道，我们不是这样。”日本的院长一句话一鞠躬点头，“这边是医生与客户直接沟通，为客人直接进行个性化咨询打造，毕竟执行手术的是医生本人，如果不是医生的话，可能对执行过程和最终效果不会有过于深刻的理解。”

    翻译在后面将日语翻译成中文，季落闲闲听着。

    院长接着说：“目前隆鼻术，眉提术等均为风险较小的简单手术，排队较快，但像隆胸手术，抽脂手术，这样的，同属于简单手术的危险手术，我们不会建议客人立刻执行，而是会给客人留出充裕的思考空间，大约要等待一个月到两个月后，才会执行手术，避免客人感觉自己做出了后悔的决定……”

    “至于更加危险的颧骨降低术，上下颌骨其它成形术等，我们更会将风险等充分告知，预留更多的时间……”

    院长将运营方法与大概利润预期告知季俊德，季俊德点点头，没有发表过多看法，只问伊涟美：“你有什么问题吗？”

    季落跟在后面听下来，对这家医院颇有好感。

    要知道现在的许多企业为了赚快钱，花式过度宣传各种美貌的好处，刺激消费，恨不得客人进门，就在第一时间完成咨询-签单-交费-上手术台的一套流程！

    非常草率。

    更加不负责任。

    季俊德问伊涟美问题，季落稍稍掀起眼皮，给了她一点点注意力。

    伊涟美巧笑嫣然，说出口的竟然是日语：“谢谢院长，如果让我老公和你们达成合作的话，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

    少年惊讶地挑眉。

    看不出来，这朵白莲花还会讲日语啊？

    只是……季落听完以后，却发现伊涟美并未关注最重要的手术技术合作问题，医生跨国合作问题，反而将重点落在费用、广告、促使成交上。

    日方院长没有表现出什么意见，只按照伊涟美的提问回答问题。

    等她问完，季俊德又问季柏池：“你呢。”

    季柏池刚才一直听翻译说话，有点走神，也没太跟上节奏，但是一旁的季落正在用特别地道而流畅的日语向接待的小姐姐要咖啡喝，为了不丢面子，他也强行开启英语对话，说：“why your hospitalnot use much advertisements， you can create more profits from advertisement？三克油。”

    高又壮的季柏池对自己的表现特别满意，觉得自己完成了跨国际的完美交流！

    结果日本人一脸尴尬，且不说季柏池那娴熟的拼音发音，就他那通篇语法错误，便让日本人搞不懂他到底是啥意思——

    季落没忍住，想到最开始塑料英语mr季，忍笑忍得端着的咖啡都洒在手上。

    “柏池啊，你好好说中文，叫翻译帮你交流不行吗？快别为难他们了，嗯？”

    还三克油，哎哟喂！

    季柏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往伊涟美那边站了站：“你懂什么啊季落你又不搞医美。”

    季落白皙的指节捏着咖啡杯，任由身边的冷峻男人贴心地拿纸巾一点点帮他擦干净手指，勾着体谅的笑容，说：“我不懂，但我知道，刚才你问的问题，院长已经回答过伊女士了。”

    翻译给院长讲完后，院长明显一愣，露出‘我好想解释过了’的神色。

    可是没办法，有钱的就是爸爸，他只能耐心再给季柏池解释一遍。

    季俊德不置可否，视线看向简丹爱和温雪娇：“有什么问题想问？你们的父亲应该有所嘱托吧。”

    简丹爱瞥了眼简凌，说：“对，我家新研发的一款生物填充剂想在这边开展使用。院长，这是资料。”

    温雪娇也小声说：“啊，嗯……我爸爸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来长长见识，以后能有自己的模特团队……”

    季柏池：“对哦，爸，我们现在收益很好啊，如果能把广告打得再多一些，那么肯定账本会更好看的！如果能再给我们点资金，配合着简家的那个新科技手段，想必入资日方这个医院后，在日本的医美市场就是我们的天下啦！”

    ……

    季落不动声色地抿了口咖啡，心里快速分析着目前的形势。

    这几个小学鸡看着蠢，竟然都背着任务来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和爸爸要钱？

    根据今天快速调查后看到的伊涟美瑞爱医美的账务问题，她明显有很多地下手段，靠着某些人的计谋把报表弄的非常漂亮。

    于是想忽悠季俊德，要他进一步投入，甚至配合着简家所谓的‘新材料’，收购外国的医疗公社……

    进行资金转移。

    “钱什么的嘛，好说。爸爸有的是钱。”季落笑盈盈出声，“只是，空口要钱，凭什么？你们还蛮自信的哦？”

    季柏池：“？？”

    怎么又是你搞事！

    季俊德平静的视线看向季落：“你有什么见解？”

    季落把咖啡杯放下，浅浅吸一口气，保持笑容不变，“要钱，说好听点，叫做融资。融资呢，最基本的，是有完善的商业计划书。”

    矜贵的少爷挺直后背，全场人的视线焦聚于他。

    “我说简小姐，你随便拿几份‘科研资料’就说你家新开发的东西史上独一无二，能一举成为将来几年内业界最成功产品，毫无试运营依据——众所周知，介入类，植入类产品，均需多年临床试验才能投入使用。你这是什么神仙玩意，刚上市，就能保证绝不出问题啊？”

    简丹爱：“你找事啊！”

    “我可没找事，我就是说点实话。”

    季落见季俊德不阻止，只淡定在一旁看着自己，便继续说：“柏池，我听说你在瑞爱医美主做推广的工作。怎么竟然还要问那么基础的问题——好，我就当你是虚心请教，可华国、日本两国家的消费方式有根本的不同，你连这点区别都分不清楚，甚至连日本这边的广告模式都没有事先调查过。告诉我，瑞爱漂亮的广告效益分析报告，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能说出一二三四五来嘛？”

    季柏池有点紧张：“分析报告就放在那了，你，你难道说是假的？！”

    “我可没说是假的哦，只是让你给我解释解释而已。”季落漫不经心道，“看来你解释不出啊，一二三四五不行，一二三行不行？”

    季柏池：“我、我等下回去找报告来，开玩笑，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噢。”季落点点头，“作为主要负责人，虽然手里没有报告，但大概思路与成就，如果是真实存在且经过你手的，你会一点也不记得吗？只一个问题，柏池。”

    他动动手指，上午看过的报表都在他脑海里存着，像是印好的照片，分分明明，就在眼前！

    “四月第三周瑞爱在短视频平台的整体广告投入金额与广告点击比是多少？”季落抛出一个问题，“记得吗？”

    季柏池：“……这，这种数字谁记得啊？”

    季俊德微微转动脖子。

    谁都知道，这种比例数字是非常重要的数据，每个关键负责人都必须要烂熟于心！

    季柏池顿时露怯！

    但季柏池竟然毫无感觉，还想嘴硬。

    伊涟美连忙打岔道：“哎呀，可能是那会儿打网球比赛太忙了吧？老公，别……”

    “还没说到你呢，伊女士。”季落话锋一转，凉凉看向伊涟美。

    伊涟美额头有些冒冷汗。

    谁能想到，这个季落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再让他问下去，万一，万一……

    “落落你还是小孩子啊，很多事不懂得啦，别太认真。”

    伊涟美笑道。

    “老公，参访结束了，咱们也别在这里啦，下一站我们不是还要去娱乐公司吗？”

    她挽着季俊德想走，可是季俊德却站在原地没动。

    高深莫测的男人淡淡看向季落：“你继续说完。”

    “好~爸爸。”季落笑眯眯，“我确实有很多不懂啊，这不是请教你吗？伊女士。”

    略一停顿，季落若有所思的视线停在伊涟美的脸上。

    伊涟美虽然还在微笑，但面部肌肉明显有点紧张。

    季落：“首先是医美的手术室建设问题。刚才看到这里分别有百级，千级，万级手术室三间。想问问瑞爱现在执行的是什么标准？”

    伊涟美：“百……千，千级啊！”

    季落：“哦？可是，我看瑞爱项目列表里，还有需要万级标准的手术内容呢……你不会，是违规操作吧？”

    伊涟美：“怎么可能是违规操作，我们建设都是按照标准的！”

    季落：“是哦？可是你好像连百级，千级，万级是什么都没分清。那你说，你哪些手术可以在千级开展？”

    百、千、万级，指的是手术室内的空气洁净技术。

    根据洁净标准的不同，层流手术室控制空气微生物感染源，防止患者感染，医护人员二次感染。

    伊涟美这种门外汉，能说出个鬼来？

    当下，空气中一阵寂静。

    特别尴尬。

    但是季落才不放过她。

    他再次紧接着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问题听着并不尖锐，但都是特别基础的。

    如果回答不上来，就说明你有问题！

    一个个问题接二连三地从少年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刚才还装专业说日语和院长交流的伊涟美腿肚发颤，不确定地看看季俊德。

    但季俊德不动声色。

    最后，在季落似笑非笑的视线中，伊涟美脸色煞白，娇弱地往季俊德身上靠了靠，虚弱道：“我们都是千级的手术室呀，落落你说你，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啊，老公，我，我有点难受……”

    说着，便娇躯一软，双眼一闭，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