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袖走远,像做错事般恐慌,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他,他向来是慈父心肠,我这番铁石心肠的话,是惹怒了他。
阿靳还在古陵前长跪,眼瞳殷红如玛瑙,掌心里紧紧握着那枚木埙,我试着搀起他,他却纹丝不动。
波纹舞动他的鬓发,他深情望着墓碑,泪光凄迷,沙哑道:“你说她是否归去西方极乐世界,在佛祖座下聆听梵音,在瑶池莲畔翩然起舞,再不闻凡间世事?”
我抚着他的肩胛道:“她是回到了她的来处,回到摩诃菩萨座下,继续做着迦兰氏虔徒,她功德圆满了,再也没有苦难灾劫,于她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
他摇摇头,垂眼哽咽道:“可是她了断红尘,我和她死生不曾相见,这千千万万亿亿年,可还有轮回的机缘再做一回母子?当年战乱,她去得那么惨烈……”
我抿抿唇,不知如何安抚他,跪在他身边陪着。
“我曾读遍经书梵文,拜遍寺庙佛堂,从未找到渡苦之法,我的圆满早在出生那刻绝断了,无父无母无亲无友遗世孤孑,是我命中罪孽深重,今生饱受苦楚。”
我揽着他的肩膀,眼眶湿热,心酸道:“你娘会在佛前为你祈福,你命中带劫,会有无限后福的……”
他眉间忍痛,阖目喟叹道:“唉……杀母之仇,怕是今生今世都无法去报,我不过抱憾,苟活在世间。”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留我一条贱命,却只能看着荒寒孤坟,却不能血刃仇人,那人弑我母毁我国,还能在九重天逍遥法外,受烟火供奉,世事皆抛……”
我难以置信道:“神族之人?他为何杀你母亲?”
他眼中恨意雪亮,字字诛心:“他说我母亲肆造杀业罪孽深重,他和楼兰国里应外合,害沙蜃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妻离子散,自己又何尝不是手握屠刀,可笑!”
“你从小跟着舅父迦兰旬,也是女王生前所托?”
他苦笑道:“她是怕弗吉君对我不利,舅父带着我流落民间,他便擒杀我的七位舅父,逼问我的下落……”
环顾尊贵的古陵,又是费尽心血设立金炎阁守墓,要么是无奈弑妻,要么是事后愧悔,实在是想不通。
我抬袖擦干阿靳的泪痕,将他扶起来,突然站起来一阵头晕,眼前有一只两只三只小金星蹦出,我脚下踉跄歪进他的怀抱,他眼瞳深邃,清晰映着我的模样。
“唉唉,人老了就是不济。”我拍拍他的臂膀,他露出腼腆的羞笑,我夸赞道:“很雄健,不错不错!”
背后袭来一股猛力,主君冷着脸将我抢过来,我倏然一头撞上他坚实的胸膛,眼前蹦出更多小金星……
我捂着额头要骂他,见他和阿靳两相对峙,我比较着这两张相似的脸,阿靳像狡黠无辜的小狐,主君像成熟妖娆的老狐,都是同样的桀骜,眼神犀利如锋。
“你们这么深情对望,是要断袖么?”我左顾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