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央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处于一个叫“亚当”的男人的视角在观察这个世界了。好像亲自代入的电影,他无法掌握身体的行动和意志,却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环境、身体的状态和心情。这给了他极大的代入感。
平民亚当的父母在他七岁的时候突然被皇宫来人带走,处以死刑。亚当并不懂为什么,陶央却明白处死的理由——“叛国及侮辱陛下之名”——意味着什么。亚当幸免于死难,却从平民变成了奴隶。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亚当再也不能作为一个“人”生存于世了。
沦为奴隶的第十二年,亚当终于因为撑不住多年来旧伤的折磨、新伤口的感染而发起高烧,晕倒在工地上。监工并不会给最底层的蝼蚁任何怜悯,他被拖到了一旁伤病老弱等死的棚子里,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同为奴隶的同伴们扛着沉重的石头、踩着泥泞的土地路过伤病区,只能投去同情怜悯的视线,并且麻木地忍耐着挥舞在耳旁的鞭子破风之声和粗鲁的诅咒怒骂之声。
被昨夜的狂风暴雨打得湿漉漉的稻草棚顶不断地向下滴水,亚当努力地让伤口避开水,用干裂的嘴唇去接那一滴一滴的雨水。黄昏已经到了,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躺在地上都觉得整个世界在不停地翻转、颠倒。天色变暗,监工鸣鞭把奴隶们赶回好似牢笼一般的工房里,他们顺便拖走了棚子里确认死亡者的尸体。
昨晚的一场大雨使得今天棚子里只剩下亚当和其他三个奴隶还奄奄一息。
万分的痛苦与泥泞的地狱一般的地方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夜风吹在皮肤上都如烧灼一般疼痛。亚当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了,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温暖的力量包裹着自己的身体。模糊中竟然能睁开眼睛,皎洁的月光中他看到了一个少年持着法杖,洁白的光芒延伸着笼罩在亚当身上。
是他救了我吗?
亚当无法发出声音,只是觉得困倦与温暖。治疗的光芒消散,那少年走向了宫廷深处。他是谁?……但他太疲惫了,还没能思考清楚,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
清晨醒来,亚当的烧退了,伤口愈合,竟然能坐起身子,浑身充满了身为奴隶的野性力量。棚子里只有他还活着,星子还挂在天上,监工还没有骂骂咧咧地挨房间踢门叫奴隶们清醒,这意味着他有机会逃跑了。
——逃出皇宫外比较好。
但他想起了昨夜的那个少年。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宝石,头发是璀璨的金子,皮肤白皙得胜过缎子,嘴唇是玫瑰花一样殷红柔软的样子。他神态冰冷,当然啦,那可一看就是高贵的大人,但他治疗了自己——
在产生“想再见他一次”这个愿望的同时,潜伏在他身体里的、来自现代的灵魂觉醒了。
好在,灵魂的融合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亚当偷偷潜入了皇宫的内部,躲开了侍卫,在后花园里见到了那个少年。他就在阳台上,披着一件丝绸制的披风,倚在栏杆上眺望远处。
微风吹拂,亚当惊讶地发现披风下那少年似乎不着寸缕。他蹲在石楠丛里,只听到自己心跳如雷,同时还有一种怒火灼烧着自己。国王好男风人尽皆知,贵族都给他进献娈童。亚当心痛极了,猜测恐怕那少年也是其中之一。那混蛋国王——我的父母就是被他杀死的!
想到一觑而过的身躯、玫瑰一般的嘴唇、白雪一般的肌肤,还有那温暖的法术,亚当怅然失神。
不行,我要救那个人!
——这么想着,仿佛着了魔一般,等自己注意到的时候,亚当发现他竟然已经潜入了那楼里,一直奔上了最高处的房间。楼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侍卫,但他只是觉得不安,并没有逃走,接着亚当就看到楼梯的下一个拐角处,那少年低头看着他。
“侍卫队不能进楼的,你是谁。”
那声音像是昂贵的青色瓷器的质感,鬼使神差一般,亚当愣愣地说:“我叫亚当,昨晚……您救了我。”
那少年形容冷淡,“这样么。”
他拢了一下披风,转身就要离开。亚当这才注意到他竟然没有穿鞋子——那白皙的脚趾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对比鲜明,亚当忍住跪在他脚边去吻他脚面的焦灼冲动,“请等一等!”
他停住了脚步,询问一般回身,凝视着亚当。亚当仿佛忽然被赋予了勇气,他大声回答:“我是来带您离开国王的禁锢的!国王是个淫邪的恶人,您不能被他关在这里!”
那是第一次,亚当看到他露出了笑容。
不不,那绝非温柔的、欣喜的笑,只是出于单纯的愉悦而笑了——只是当时的亚当并未察觉到,那笑容之后讥讽的意味。
“为了表示对你这一番心意的感谢,鲁莽的奴隶。”他说,“上来,做我的奴隶吧。”
“可是——”
亚当迟疑地问道:“您不愿跟我离开吗?”
他决心带这少年离开皇宫,逃亡异国,凭借自己来自现代的那一半灵魂的知识来谋生。
“我不能离开这里。”少年已经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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