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家与孔家结亲的消息传出已有半月之余。
这段在外界看来十分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士庶通婚,在民间惹起了无数讨论。
纵然晋家身为士族门阀中的佼佼者,势力强盛至极,百年来一直是霸主般的存在,但也没人会说孔家的小姐配不上晋家的公子。
庶民是庶民,孔家却是孔家,从来都不具有可比性。
甚至晋家此举还遭到了无数清贵的书香门第暗下记恨——不好好延续你们的士庶不通婚的风俗祖训,跟我们这些读书人抢什么玩意儿?凑什么热闹?一点儿也没有所谓的士族风范!一点儿都不高冷!
记恨之余,便又存下了一份较为阴暗的祈盼——盼着这门还未正式对外宣布落定的亲事好巧不巧地出上个岔子,再好巧不巧的黄了。
可祈盼也只是祈盼,该来的还是来了。
今日一早,晋家便正面放出了口风——关于晋家公子与孔家小姐的亲事,两家长辈已经谈妥,于本月底便会下聘定亲。
可真正惹起轩然大波的,并不是这个。
真正令众人猝不及防的是……由晋家明明白白宣布出来的,竟是晋二公子和孔家小姐的亲事!
竟不是未来要继承晋家家主之位的嫡出大公子,而是那位前年刚回到晋家的庶出的二公子?!
据说其生母是西陵人,天生遗传了一双异族的蓝眼睛的二公子!
现如今,京城四处俨然已经炸开了锅。
各种震惊,各种感慨,各种猜疑,以及各种惋惜之言皆是层出不穷。
“该不是消息有误吧?怎么就忽然变成二公子了?”
“之前也只是说两家有意结亲,并未明言是哪位公子啊……”
“可、可孔家的小姐怎么能配给庶出的公子呢?孔家是如何同意的?”
“就是啊……”
“孔家是什么人家?孔家何时在意过门第出身了,孔家女子为后者有之,嫁与平民者亦有之……许是这位二公子有什么过人之处,被孔先生看中了吧?”
“说是这样说,可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街头巷尾。酒楼茶肆,懂的或是不懂的,都要跟上一把风说上两句,各抒己见。用以证明自己消息灵通,走在八卦的最前沿。
一时间,晋家二公子与孔家小姐,俨然已经占据了京城热搜榜第一名的位置。
话题讨论的程度异常火爆,以至于早上刚一出门打算去酒楼开始一天工作的方大与方二直接被弹了回来——
二人跟被火烧了尾巴一样咋咋呼呼地冲进家门。就连方二长久以来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沉敛稳重的形象都为之瞬间坍塌。
兄弟俩冲到前厅之时,庄氏正教着新来的粗使丫鬟小兰哪些地方需要经常打扫,哪些东西擦拭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不防之下听到方大一句震耳欲聋的“干娘,出大事了”,惊的险些没把手中的鸡毛掸子给撩出去。
“出什么事情了?不是去酒楼里了吗?”庄氏转过身来一脸沉肃地问道:“可是酒楼里出事了?”
听说前几日城中好几家大酒楼都出了岔子,闹的极为轰动,虽然他们做生意向来清清白白的,有问题及时解决从不遮掩,自认没留下什么值得一提的把柄。但如此情形之下,庄氏总也有些不安。
生怕会有恶人上门捣乱。
江樱将她这种心情称之为‘被迫害妄想症’。
“不,不是酒楼!是阿樱!”方大方二极力摇头。
“阿樱跟晋家公子定亲的消息在城里传开了!”
“……不是早传开了吗?”庄氏满心不解,又因从梁平那里得知了已有解决的法子,故而同江樱一样,早已放下了心。
“不是啊,这回是晋家的人亲自传出来的消息!”
“……”庄氏听的晕了,看着兄弟二人一个比一个激动的脸庞,有一种完全抓不住重点的感觉。
最后竟是刚被请进来的粗使丫鬟小兰忍不住开了口阐明:“怎么夫人还不知道吗,孔姑娘要同晋家的二公子定亲了!今日一早我过来的时候。就听着这个消息了——”
她还跟着那群人掺和了几句,大肆炫耀了自己被选进了梁家做工,有机会见着孔小姐呢!
虽然对于晋家而言,孔家才是孔小姐正经的娘家。但据说孔小姐多数时间还是在榆树胡同里跟梁家夫妇同住的——
“对对,是二公子!”方大方二连忙附和。
怪不得方才总觉得没说到关键上呢,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儿啊!
“二公子……”庄氏呆了一下。
“梁夫人该不是之前不知道吧?”小兰一脸稀奇地问道。
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之前都没有商量的吗?
看来果然是孔家在全权做主啊。
庄氏却顾不得理会她的猜测,回神过后面上便挂上了喜意,将鸡毛掸子往桌上一撩。便提着裙子大步往内院奔去了,那背影,端的是一个骤雨疾风的模样。
她自然知道晋起要与江樱定亲的消息,却如何都没想到竟会如此之快!
本以为至少要等跟晋家大公子的这桩隐晦不清的亲事解决干净之后,才能再谈及此事的!
可没料到……竟是这么一招儿!
是啊,晋家原本就只说要与孔家结亲,却没说明是哪位公子,只是世人一概认为唯有晋家的嫡长子方能配上孔家小姐故才一直将对象当做了晋觅——而如此一来,便没有反口不认账这么一说了!
孔家,樱姐儿,一下子全都摘了个干干净净,谁的名声也没有因此蒙尘。
说破了天,也不过是世人们自以为是,从一开始便揣测错了方向罢了。
真真是一石二鸟,两全其美之策啊!
庄氏来到江樱院中之时,她正呆在书房里,坐在书桌前拿笔在白纸上细细地描画着什么,低着眉眼十分认真的模样。
“樱姐儿!”
书房的门没关。正专心画图的江樱被这一道铿锵有力的嗓门吓了个够呛,身形一抖,手中的毛笔便在纸上划上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坏了,又要重画了。
颇有些惊慌失措地回过头去。便对上了庄氏那张因为过于激动而通红的大脸盘。
江樱忧心地想着:奶娘的脸,可真是越吃越大了……
庄氏不知她的忧愁,已快步来到了她身边,喜形于色地问道:“你知道孔先生先前出的那个主意,是什么主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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