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讪讪的摸着自己的鼻子,易堂潇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这个算是新学的大学里,他总是仓皇的。瞧着这穿着素蓝扣衫,墨色半裙的姑娘,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是小姐,还是姑娘?
幼时承蒙古学,渐次之后接触了新学,却骨子里仍是有着古学的影子。再加上这厚厚着的眼镜片之后,潋滟的眸子遮住了光华,总是会显得他几分迂腐气。
林玉兮看着这呆头呆脑的少年,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借着力,就是起了身子。可是这书册却是染了污泥,怎的也是干净不了了。
“喂,你是个书呆子么?”林玉兮站直了身子,就是把这沾了泥泞的《国文》在这瞧着呆愣的少年眼前晃了晃,然后颇是有些调笑的说着。
这少年,瞧着斯文俊秀的,却是个傻呆的。
易堂潇黑白分明的眼瞧着林玉兮,呆呆的,竟是不动了。其实见得惯了那些浑身绕着温润墨气的规人,瞧着这般活泼脱跳的林玉兮,竟是有着几分的呆愣。
如此见着,倒是显得他之前遇着的人,都是多了几分的老气横秋了去。
“啊,不是,不是。小姐,怎的是有此一问。”易堂潇低声的说着话,脸颊似是泛了些红。春日的清风滚过,他才是觉得有了几分清醒的意味。
林玉兮瞧见了这少年的羞怯样子,更是多了几分的开怀,连着这之前的入坑之仇亦是不甚去报着了的。
可她没有瞧见的,是这少年深厚的金色镜框之下,是深潭般的幽寂。这样的少年,有哪里是她林玉兮读的懂的。
“算了,瞧你这样子,也没有什么意思。”林玉兮瞧着易堂潇这等样子,就是笑了开,调笑着他。
她见过的人,多是像段莹一样的,虽是规矩着,却也有着少女的活泼气,或者就是傅川行这般,少年心性极为大的。对着这等的人,她倒是第一次接触到的。不由的,总是有着几分的兴味。
“好了,那你看着书册都是成了这样子,你可要怎么陪我?”林玉兮就是把这《国文》沾了泥泞了的一半,又是特地的在这易堂潇的眼前晃了晃,才是说着。
易堂潇抬眼瞧着她一眼,眉眼含笑的少女,是他从未见过的鲜活样子。
他一直都是以为,世上的所有人,不过都是这般的规矩着。一步步的朝着自己所既定了的地方去,虽是枯燥乏味,却就是如此而已。
看着这少女含笑的眸,他忽的就是念着,这般一眼就是望到了边子的生活,果然是他想要的么。只是,他的所信仰,哪里是这般轻易就松动了去的。
“那,小姐要不要去吃了那新开的西洋餐厅,听闻那处的牛排,亦是一绝。”易堂潇抬眸望着林玉兮,浅笑,几分认真的说着。黑白分明的眼,倒映着一人的影子,瞧着,却是有着几分的深情。
“好啊。”林玉兮可是开心的紧。连着自己这满身的泥泞和这《国文》的脏污早就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处的西洋餐厅她可是和这段莹说了甚久了,不过段莹今日瞧着是不会回来了。而且看着样子,这傅川行应当是要待上几天了的,她就是只得一个人的小可怜了。
啊,越是想着,越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深闺怨妇的模样,可段莹呢,这小妮子,一瞧见傅川行那人模狗样儿的样子,竟都是走不动路了。
嘿嘿,想这么多呢,那还不如,趁机敲人一笔,好好饱了口福才是。
这般念着,林玉兮更是欢腾了的厉害,连着自己身上的泥点子都是不管不顾了。
“小姐,那你的衣服,是不是先要去换了?”易堂潇极为绅士的提着了这句话。倒不是他嫌弃了她,不过这西洋餐厅不许这衣冠不整人士入了罢了。
“啊,是的是的,这离着我们宿舍不远,你就在这,啊,在这个杨树下好生的等着,我很快便回啊。”林玉兮指了指这道边的杨树,就是对着易堂潇笑着说道。
瞧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像是一蝴蝶,素蓝色的衣衫,别样的素净之美。
只是,这些东西,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站在树下,日光落下一地的斑驳,亦是晃了他一身。一只蝴蝶扑腾着翅膀,竟是落在了他的小臂处,瞧着这蝴蝶,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可终究,他伸出手,将这蝴蝶死死的攥在手里,直到手心汗湿,伸开手,一片泥泞和着这蝴蝶的磷粉,在这斑驳下,染着光。
他淡淡的笑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的似乎是深情。
*
“傅川行,这就是你说的桃花开的地方么?”段莹牵着傅川行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着,日光洒下的墨色身影亦是交缠着,似乎注定这一生的痴缠。
人多了起来,摩肩擦踵的,段莹又是有些脸红了,有些想把自己的手从傅川行的手中扯了出来,可也就是这微微的一动,却是叫傅川行抓着的更为的紧了起来。
“段莹,你是我的,跑不掉亦是逃不开。”傅川行贴着段莹的耳朵低语着,肌肤摩擦之间,热气扑腾,段莹的脸便更是羞红了起来。
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发的深。
傅川行啊,总是这般的没脸没皮,可她,却是,却是欢喜的紧。
“那你会离开我么?”段莹忽的就是心中一扯,然后瞧着傅川行,看着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低声却是极为认真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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