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一时大家坐定,曾嘉黎和董知瑜帮着吴妈将菜上齐,煎炒烹煮,荤素搭配,想来上海也是个移民城市,这一桌菜肴竟也大致融合了浙北、苏南甚至苏北一带的特色再加以演变,丰富而诱人。
“来,我先举杯,首先欢迎怀小姐的到来,”曾唯礼端起酒杯,“其次,祝我中华百姓风调雨顺,竹岁平安……大家新年快乐!”
怀瑾和大家一起举杯,但也只是随着大家说了句“新年快乐”,便再无更多客套说辞,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盏,大伯母终究还是好奇,“怀小姐也是外交部的吗?可是我们知瑜的上级?”
怀瑾放下筷子,“伯母,我不是外交部的,也不是知瑜的上级。”
董知瑜本夹住自己碗里一块桂鱼,筷子悬在空中,又落回碗里无意翻了一翻。
“那怀小姐在哪个部门高就?”
“小小陆军作战处参谋,无足挂齿。”
桌上人神色都明显一愣,大伯母还想问什么,让董若昭拦住话头:“怀小姐尝一尝这四喜烤麸,吴妈的拿手菜,知瑜你多照顾着点。”
董知瑜赶紧拿起那烤麸砂锅一旁的公用勺,小心掂起两块,放入怀瑾碗中,怀瑾道了声谢,夹起一块尝了尝,“果真是美味。”
大家都呵呵笑了起来,吴妈尤是开心,“烤麸,靠夫,这是阿拉上海人的说法,姑娘家还是要靠着夫家,也要旺起夫家才是。”说完呵呵笑着。
怀瑾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笑得有些尴尬。
“姑姑,怀参谋在饮食上可是讲究,董叔的豆菹舫当初还是她带我去的。”董知瑜岔开话题。
怀瑾却心中一惊。
“对了,托真纪找我的,董家的老管家,正是豆菹舫的厨子呢,你说巧不巧?”董知瑜转向怀瑾,“我们董家原先的厨子,是做淮扬菜的一把手,董叔吃了几十年,背后又偷偷学了艺,现在开起餐馆,竟开成南京城最好的淮扬菜馆了!”
怀瑾看着董知瑜,眼中在笑,心里转着心思,“巧,这倒是真的巧,如此你可要常常过去与老管家叙叙旧了。”
“正是呢,董叔是打小看着我长大的,说起来和亲叔叔都没什么两样,是吧姑姑?”
“可不是,知瑜,过两日我该回趟南京,和你一起去看看董叔。”
“怀小姐老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吗?”大伯母刚才没问出的话,终于找了个机会塞了进来。
问题已出,无法再挡回去,董知瑜凝神,她是哪里人?当年为什么孤身逃到上海?便是自己,也不曾敢问过。
“我原籍北平,幼时家中遭受变故,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在世。”怀瑾路上早知会有此一问,准备好了最简易的一句回答,既是事实,又可以将来龙去脉模糊应付过去,若不是无礼之人,理应不会继续探究下去。
众人乍听有些骇然,“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董若昭接道,“日后在南京,和知瑜多多相互照顾。”
“姑姑……”董知瑜觉得姑姑这句多嘴,本就不是平级,何谈互相照顾,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董若昭看了眼侄女,见她吞吞吐吐,也就作罢。
“她……”怀瑾接道,“我自会照顾好她。”
“知瑜,你看怀小姐多懂事,你今后也要多多照顾怀小姐,生活上有什么好吃好用的,多想着她些,节假日多和怀小姐聚一聚,你们都是孤身一人在南京。”
“姑姑……我这不是正照顾她呢……”董知瑜整张脸已经埋到碗口,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像蚊子哼哼。
怀瑾睨了她一眼,“多谢伯母好意,知瑜她已经很照顾我了,这不过年将我带回家中守岁。”
“董知瑜,你今晚很热吗?”曾嘉黎盯着董知瑜那张涨红的脸,不解地问。
董知瑜抬起脸,老实不客气地冲曾嘉黎瞪了一眼。
董若昭笑了出来:“你们姐俩,从小就开始斗!”
怀瑾也忍俊不禁,这一笑不打紧,董知瑜脸上又红了一层,将这无名火气一股脑儿都撒在曾嘉黎身上:“哎?你原本说今天要带来的那位准姐夫呢?”
问完了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自己的思路是怎样转到这里的?类比吗?傻透了,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怀瑾琢磨着这个问题,觉得饶是有趣,垂下眸,继续吃饭。
一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抛注到曾嘉黎身上,婚姻大事总是节日饭桌上长辈们最最关心的话题,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盘问起曾嘉黎来。
董知瑜觑了眼怀瑾,对方眼中噙着一抹笑意,认真地吃那自己刚刚给她夹去的四喜烤麸。
“好吃吗?”
怀瑾将她看了一眼,“嗯。”
“那你以后每年都来我家过年,”说完又添了句,“直到你嫁人。”
这回轮到怀瑾的脸微微红了,“尽胡说,”想了想,“如果我能活到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