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还喝过洋酒的”。
听口气,分明吴竹斋在抱怨伲子(洋人)挤着了爷(我),不过值得自慰的是,想起来洋人们整天喝药水一样的物事,他忽然有些解气了。
讲起来这个新近的炒房客觉得洋人的花头,指的是啥进口的西洋国酒啥的,还没有阿拉上海的老酒味道清清爽爽。
一边吴竹斋咂巴、咂巴嘴巴,有些津津有味的回味着在杏花楼里厢吃饭的余味,有点不中不洋、不伦不类的。
“好好的一座杏花楼”,吴竹斋有点轻蔑的笑骂道:“都叫洋…”,他想骂洋鬼子糟蹋来着,可是想到官府早就明令禁止了,原先的上海道台宝应时讲的。
忽的,吴竹斋住了口,只见他惊讶的发现大名鼎鼎的买办亨同竟然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此人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很有些一人向隅的意味。
可是吴竹斋却看岔了,旁边狂热的炒房客们啥人也没有一丝丝举座不欢的意思,伊一个个交头接耳啥的,或者东张西望,看样子是在讲斤头或者别苗头,脸上都流露出了兴奋的神态。
尽管隔得远了些,可是吴竹斋钩子一样的目光探究过去,“哦哟”,他心头惊怪道。
原来吴竹斋瞧见伊一个堂堂的地皮大行的买办,其实是协理,用比起自己寻常辰光拨弄盘算珠子还要快的动作,手指头在对着虚空中的啥物事,动弹着。
“亨同先生在算计啥?”,吴竹斋瞧出来了,他不禁有些毕竟惊怪道。
“哦哟”,吴竹斋忽的生出些不安生的念头,“难道要出啥事体?”,他心头嘀咕道:“好像和上次不一样唻”。
要说到了这样要紧的关头,难怪别苗头的吴竹斋格外的敏感唻。
是啊,最近吴竹斋他爹卧病在床了,其实就是中医中所说的肝木旺盛,大意说是肝失疏泄,气郁化火,肝火太旺了,连着心结,就是激动过度导致的,西医里头叫做irascibility。
人家如今可是听到了不少的医家方言,替侬把把脉,晓得了一些蹊跷了,望闻问切,不禁心头好像揣了只鸽子,扑腾开了。
要说疑心生暗鬼,这句话那是蛮有道理的,吴竹斋越看越觉得所罗门和亨同俩人脸上有点浮肿的模样;再说是赶早了过来,可如今却是快到晌午的辰光,没有清晨的风寒,怎么会脸上有些青黄不接?
吴竹斋越想眼睛瞪得越大,这辰光他不再挂念着那位印度人是不是回如期而至,而是紧紧的看住了人丛中俩人的举动。
还是那排椅子,所罗门和亨同俩人不管不顾的一屁股坐下去,好像在许多围拢过来的炒房客中,沉没了,若是联想到后世那艘泰坦尼克号,他俩也下沉得太快了些吧,怪不得吴竹斋眼睁睁的瞅见了,忽然有点心虚。
忽的,吴竹斋眼眶张得更大了,活像一对凸起的眼珠子要掉下来嘞,“怎么没瞧见赵买办?”,他就像发现了敌情似的,顿时比远在安南的大清国探报还要的紧张起来,他飞快的扭头朝着大门看去,发现这两扇阔气的橡木波澜门之外,并没有如期出现新沙逊洋行那位赵买办的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