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凤仪宫,按照惯例,幽草又从东华门出宫,走到闹市区,趁人不注意将披风换掉,这才又从西直门进了宫,回到盛阳宫。
周静雪等候已久,见她回来,立刻问道:“如何?有没有见到景泰?”
“回娘娘的话,这次奴婢倒是见到周公子了。”从进入盛阳宫开始,幽草就换了一副悲愤的表情,眼眶中隐隐有泪水涌现,“周公子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消瘦了,胸口和腿上受伤的地方都流脓了,简直不成人样。奴婢……奴婢看着都……”
周静雪大怒:“难道他们连个大夫都没有给景泰请吗?”
“别说大夫了,周公子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奴婢看着,他嘴唇都干裂了,身上的衣服也是好几天没换,院子里也没见到奴仆,看起来,周府就将他一个重伤之人扔在了院子里,根本不管。”幽草说着,神情愈加悲愤,“奴婢想要给周公喂点水,周夫人却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周公子现在不宜沾水,以免伤势恶化。”
周静雪脸都气白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爹呢?”过了很长时间,她才问道。
幽草摇摇头:“奴婢说了求见周大人,周夫人却说,周大人公务繁忙,没工夫见奴婢。”
公务繁忙?周光潜这个右相已经是挂名的,根本无法参与任何正事,朝廷上下心知肚明,他有什么公务能够繁忙?周静雪冷笑,或许是心寒到了极点,以至于连怒气都渐渐被冻结,她甚至感觉不到一开始那种又气又痛的情绪,反而觉得心中满是麻木,不懂得疼,也不懂得怒。
但是,幽草看着她冷若寒霜的脸,和眼眸中的闪烁不断地恨意、杀意,便知道她此时的情绪比先前的愤怒更加可怕。
“好!好!好!”周静雪不再说什么,闭了闭眼,再睁开,便是一片冷凝。她冷冷地笑道,“看来为了权势,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个嫡长子了,更别说我这个女儿了!好,好,这样很好!”
这样一来,无论要如何对付那些人,她都不会有任何负疚或者心痛了。
是她奢望了!
她早就该知道,她从来都没有父亲的!
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周静雪反而一下子平静下来,仿佛孤零零躺在院子里的周景泰生死都与她无关一般。她拉着幽草,往里间走去,确定不会被人听到,这才淡淡地问道:“把你这几次去周府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我,一件事也别漏,哪怕再细微的事情都要说。”
幽草心知肚明,周静雪这是已经心中有决断,这才能够平静下来。
而从她冷若冰霜的眼睛看来,这种决断,必然有着杀伐之意,那正是皇后想要的结果。
于是,她也静下心来,将她这段时日去周府的经过和见闻详详细细地说了,就连每次去周府,在路上看到的盆栽鲜花都没有漏下。
周静雪认真地听着,忽然打断了她:“你说你这次去的时候,看到周夫人的两个儿子在追逐玩闹,身上穿的是我上次让你送给我弟弟的银丝锦?”
“没错。不但如此,他们玩完了,丫鬟们送补汤上来,正是我上上次奉娘娘之名送去的雪蛤。”幽草重重地点了点头,气愤地道,“我问周夫人,周夫人却非说那是他们周府的。可是我明明认得那只雪蛤,头顶有着微微的红色,是只有宫里才有的贡品,在外面根本买不到!”
周静雪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生气了,但是听到这些,竟然还是没忍住,狠狠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幽草似乎被吓了一跳,小心地问道:“娘娘?”
“没有关系。”周静雪握起已经疼得麻木的手掌,面无表情地道,“你继续说。”
幽草见状,就知道周静雪的愤怒更甚,而她离目标也更近了一步,心中暗喜,脸上却丝毫不漏,继续说起了在周府的见闻。
这次,不止在周府的所见所闻,甚至连皇后暗中打听的关于周府的一些消息,也被她小心翼翼地插入一些细节,不动声色地透漏出来,以周静雪的聪明,肯定能从那些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里,听出一些内情来。
这次一直等到她说完,周静雪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起身不断地走动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这几天,她的两个儿子吵嚷着要吃珊瑚水晶卷?”周静雪突然开口问道。
幽草心中一跳,点点头,故作不经意地道:“可不是吗?我听他的伺候丫鬟们说呢,说两位少爷偏偏不要吃山楂馅儿的,非要吃草莓馅的。可是,草莓只有通州有种,而且难以运输保存,就算在六七月份正当季的时候也不容易买到,更别说现在冰天雪地的,上哪找草莓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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