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寻瑜暗自点头,道:“他对我等心中抵触,不好强行搭讪。就让他们兄弟先聊。”
路中衡疑道:“让他们先聊?”
傅寻瑜答道:“正是。马光春密不透风,徒劝无益。我之所以将小马赚回来,就是为了以他撬开老马的口。小马年纪小,咱们以退为进,再摆布他,比起专攻老马,岂不省事?”
“另辟蹊径,傅兄好手段。”路中衡赞一句,转而指示几下,几名牢子当即先撤出了牢房。
傅寻瑜道:“马将军,你兄弟二人先叙旧,我等一个时辰后再来拜会。”说罢使个眼色,众人先后退了出去,石门转动,整个牢房复归安静。
“唉,你......你怎么,咳咳,又到了这里?”众人离去,很久没有说过话的马光春一开口声音不匀,边清嗓子边道,语气中略带责备。
马光宁抽着鼻子,扯起衣袂将眼泪抹去,接着就将与傅寻瑜相见的始末讲述了一番,说到最后,不忘恨声道:“老回回不仅追杀小弟,还诬陷兄长投了赵营,如此信口开河,着实无情无义!”
马光春沉默须臾,道:“这么说,现在你是回不了回营了?”
“不然小弟岂不早将赵营的那几个破落户捉了,换回兄长!”马光宁情绪很不稳定,整个牢房中他的声音来回震荡。
马光春叹口气道:“这事没做成也算是天意......阿宁,你听我一言,一个时辰后赵营的人来,你便投顺他
们。”
“啊?老回回不仁,我马光宁怎可不义!兄长宁死不降,我断无理由苟活下去!”马光宁立刻呼道,字字铿锵,下意识去摸腰中短匕,却摸了个空,始才记起进监牢前全身上下已经给赵营兵士搜查清理了一遍,“混账......”
马光春按住他躁动不安的身躯,道:“我且问你,你来这里,意欲何为?”
“我?”马光宁闻言一愣,随即回道,“自是为了解救兄长!”
马光春摇着头道:“仅凭你一个,怎么能救我出这重重天罗地网。”
马光宁道:“不,除了我还有......”话说一半,倒说不下去了。
“就算你带了百十人来,也不济事。”马光春又叹口气,“何况退一万步,你我能够逃出生天,闯出这范河城。可回营大门已闭,有家难回,哪里又有栖身之地?”
马光宁哭将出来:“兄长,小弟这几日心中所想,只是一意要见到你。见完以后,无论生死,都浑不在意。现你要我投降赵营,于我便是比死还难受!”
马光春正色道:“没了我,你便是马家唯一血脉。马家的香火靠你延续,你若轻生,对得起马家列祖列宗吗?我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们?你不听我言,是要我生而无义,死亦不孝吗?”说罢,呼一声,“三儿!”
灌三儿应声从阴影中走出,跪在了马光春脚边。
马光春对他道:“此前你要随我共死,我允了。如今状况有变,我命你在我死后,全心尽力辅佐马光宁,侍之如我,省得了吗?”
“三儿的命是统领给的,统领要三儿活,三儿就豁出了命辅佐三少爷;统领要三儿死,三儿也要死在统领前头!”灌三儿平静地答道。
马光宁勃然色变,嚷道:“回营由大哥一手创立,回营不收我,我便是丧家犬,生而辱死而荣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与其顶着骂名残喘一世,倒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马光春与这个弟弟相差十余岁,马光宁可以说是他一手拉扯大的。所谓长兄如父,从来乖顺的弟弟现金竟然奋而顶撞,马光春心中既郁闷又恼怒,忍不住斥责起来。马光宁犟脾气上来,倒是半点不退让,一时间牢房内两人争执声大作不绝。
相持到最后,马光春面露疲惫,长长吐了口气,道:“时至今日,有些事也不该再瞒着你。你听我说了一件事,听完,自知我该当一死。”
马光宁紧抿双唇,双目圆瞪,过了许久,才不爽道:“你说便是,我洗耳恭听!”
然而,马光春神情一黯,垂下头背过身开始慢慢踱步。随着马光春的讲述,马光宁的表情由不满变成了愕然,继而又由愕然转为了极度的悲伤......
一个时辰尚未完,等候在外库房的傅寻瑜等人却见石门上悬用作引信的垂摆轻轻摇动起来,牢子们推开石门,马光宁踉跄着从门缝内走了出来。
石门关合,傅寻瑜见马光宁面容凄清,乃问道:“马统领,尊兄之意如何?”
马光宁脸色铁青,睁目无言。傅寻瑜、路中衡等面面相觑,但只过瞬间,马光宁紧绷着的五官陡然一松,涕泪泉涌,痛泣道:“请各位救我兄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