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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想了想,最后倒是苦笑一声,暗讽自己风声鹤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在沿口镇的不过小股贼寇,想那赵贼,能驰骋至今,怕还算有几分胆色,可现在自己面对的,不过对方阵营中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头目。一个做贼的小头目罢了,会有什么能耐?恐怕是警戒工作没做到位,临时得知自己率军袭来,心慌意乱下无计可施,只能破罐子破摔,想出用粮车阻道的伎俩。为的什么?为的自然不是那“高级”的火攻,仅仅是“卑微”的拖延时间。
这么一想,心中宽慰不少,随后塘兵又报,言说沿口镇的港口似有异动,贼寇貌似想跑。郭起柱认为这情况有力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贼寇不过是使了一招拙劣的拖兵之计。
没了后顾之忧,在郭起柱的指示下,先锋队很快就在堆积的小车中清出一条小通道。这小通道仅容一人过,可对于矫健的先锋队而言,眨眼间也就过去了。
前方传报,先锋队已至盐滩溪边的石桥,听指令渡溪。郭起柱下了过溪的军令,自己也着手带着小坝子上新调整出的五百人开始行动。因为听说了沿口镇贼寇想跑的军报,郭起柱的心中微有焦急,想这收复失地之功,若不带几颗贼寇的脑袋,说出去如何服众?怀揣着想砍些脑袋功上加功的想法,郭起柱十分不希望看着贼寇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即便不提脑袋,这批最后的贼寇手里定然也有着许多财宝,身为官军,光天化日下打劫不敢,但这东西从贼寇手里过了一遍,自己再拿过来,就心安理得了,白白任由它们飞了,岂不可惜!
所以,先锋队一开始渡溪,“杀敌心切”的郭起柱就带着五百人钻进了长沟。本身狭窄又有许多小车阻塞的长沟几乎被静候前方回报的这五百人填满了。
半刻钟后,先锋队有塘兵回报全队顺利过溪。
一切进展完好,郭起柱号令手下五百人继续前进,等六百人在盐滩溪西岸集合完毕,收复沿口镇的功劳算是紧紧攥在手中了。
岂料,郭起柱才迈出两步,前方警报迭至,细听之下不禁愕然,已过溪的那百人先锋队此时已经遭到贼寇围攻。
发动攻击的,正是李延义及其所部五百赵营兵士。
此时,他一手执弓,一手搭箭,口中不断高呼——
“杀敌!”
沿口镇距此地很近,之间的道径也颇宽敞平坦,故而李延义在镇中整顿好了兵士,压根不用埋伏,率军一个冲锋,便已然抢到了官军先锋队的跟前。
官军先锋队即便早有作战的准备,可着实没料到沿口镇的贼寇蓄势待发已久。往日里,只数百规模的贼寇,遭遇上官军,无不是望风而逃,能凭借地理与堡垒抗衡一二的已经算胆肥儿的了。像这种主动冲出来野战的,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惊讶归惊讶,这支官军到底是郭起柱营中首屈一指的精锐,自然不会因此而怯战。在那带队百户的指挥下,这百人五个一组,组成二十个左右的小团体以对抗三面围杀上来的赵营兵士。他们具着棉甲,形制十分醒目,相比之下,穿着五花八门棉衣棉袄的赵营兵士就寒酸多了。李延义主管的后营,平时作战要求几乎没有,所以武备方面的要求比起诸战兵营差了一个档次,且隆冬时节,有保暖的衣物已算奢侈,何谈其他。不过,防护差归差,可这数百人三面而来,各色各样的棉服混杂在一起,反倒更具声势,令心绪未定官军摸不清人数。
李延义手起一箭射倒一名官军,随即收弓抽刀挺身而上,手下兵士也皆呼喝着杀向官军先锋队。那先锋队百户分遣兵力,四下调配,扛住了赵营兵士最具冲击力的第一次进攻,心中有数,大声激励官兵:“儿郎们,小鸡屎儿的贼寇,日他仙人板板!”而后开始慢慢将早前的劣势扳回。
说实在的,第一波冲击没能奏效,已在李延义预料之中。他这五百人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不足二成,而真正刀上染过血,砍过人脑袋的,怕是屈指可数。即使当下人数是官军的数倍,说要在短时间内击溃官军,也绝无可能。很显然,那官军先锋队的百户也觉察出赵营兵士战斗力不足为惧,所以心下安定,想稳扎稳打,坚持等援军到达。
官军打的主意李延义也清楚,他自然不能让官军后援赶到,一百人的官军尚且如此难啃,更何况上千。他之所以要放弃沿口镇现成的防御工事,选择主动在此截击官军,另有想法。
他的想法体现在当前这支官军先锋队身上,只要一个字就能概括——拖!
自己的兵力只有五百,以这五百人的战斗力,最多只能拖住百人规模的官军,而从眼前的情形看,四百来赵营兵士与近百官军混战,仅可称勉强与敌。若是再多出个五十官军,只怕登时便要处于下风。好在过桥的这头一批官军,不多不少,正在可承受范围内。
这百人的官军先锋队此前已经离开石桥二十余步,赵营兵士有意从三方施压,慢慢将他们逼向更远的位置,那官军百户是个机灵的主儿,很快发现不对,大声疾呼:“别让他们过桥!”
可事情已晚,他这百人被四百余敌人死死压制住,再想向石桥方向前进一步都称艰难,更别提在话音方落之际,赵营阵后已有一股兵力,一阵飓风也似,早已横插过来,抢过了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