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婢子觉着,若他不是个贼寇,只怕是个小官,那么比起柳绍宗那般的人,胜过不知多少倍。”小竹说着,双颊登时潮红。
“这又牵上柳绍宗什么事?”华清郡主哭笑不得,同时隐隐感到自己这个贴心的丫鬟今日的表现有些异常。
话题聊到这里,气氛已经有些僵硬,两人各自沉默无言了好一会儿,华清郡主为了打破尴尬,调笑一句:“你那么喜欢赵当世,嫁给他好了。”
“三娘子!”小竹没想到一向端庄守礼的郡主会来这么轻浮的一句,立刻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婢子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华清郡主莞尔一笑道:“我自是与你说笑。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若不出来经历,一辈子呆在那深宫大院内,是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世上的事,其实和书上写的,着实有着许多的不同。”
言及此处,华清郡主的脸色忽而一肃,道:“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仅仅是觉得,还未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这逃离之事,尚有可为之处。若真个见不到了希望,我虽一女子,亦识大体,决不愿因我一人之苟且而连累的爹爹甚至朝廷。届时或会提前自裁,免受不必要之羞辱。”顿了顿,眼中的坚毅突然化为柔情,“小竹,你与我不同,大可不必为难自己。你跟我多年,我若真到了那一步,还需劳烦你替我善后一二。”
小竹没想到华清郡主一霎那就这么决绝起来,结结巴巴道:“三娘子,你,你这是说啥。可是蠢婢方才胡言乱语所致?”边说,害怕的泪水都涌了出来。
华清郡主见她居然哭了,也一下子没了主意,只好不断哄她道:“别哭了,别哭了,是我不好,把话说重了些。你别放心上,你瞧,现在我不还好好的吗?”
可是小竹的泪水就似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流个不住。华清郡主正没奈何间,帐门猛然遭人掀起。帐内的二女受了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却见当先进来的,也是一个女子。“你,你是覃……”小竹见过这个女子,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全名,伸着指头张着嘴。
“我叫覃施路,听闻华清郡主医术了得,帮我一个朋友看看。”
话音方落,从她身后又鱼贯从帐门钻入几人,本就不大的营帐内立刻显得拥挤起来。其中一个还背着另一人,见了华清郡主,将背上那人轻轻放下,急道:“郡主,请救救我这个朋友。”
华清郡主与小竹几乎是同时看到地上那个满身血淋淋的人。小竹当即吓得捂脸尖叫起来,华清郡主亦是面无血色,问道:“这,这是?”
覃施路紧锁眉头道:“他背上中了十余箭,所幸冬衣厚,没有直接害命,但现在伤势沉重,若不及时处理,只怕危在旦夕。”
小竹透过指缝,心惊胆战看着人道:“营中不是有医生,何故将他运到这里?”
覃施路不耐烦道:“营中大夫虽众,却多是水货,唯一两个靠谱的,一个随军在沔县,另一个前段时间自己染病不能理事。我们听说华清郡主家学高深,颇通医术,特此将伤者带来,还请郡主救治。”
“请救救我三爹!”覃施路才说完,不知哪里闪出个半大孩子,扑闪着大眼睛,满是哀求地望着华清郡主。
华清郡主倒也没有迟疑,咬了咬唇,将手上的活计一抛,也不管那么多,返身到自己床边,将被褥一摊,道:“救人要紧,先将人抬上来,我试一试。”
覃施路等人闻之大喜,七手八脚很快将伤者抬上了床。华清郡主稍稍看了看,对小竹道:“我这里能先捯饬会儿,但有些东西不能不备,你去找些必要的物什。”说着,就将所需之物尽数说了出来。
话说完,覃施路对那半大孩子道:“这些后营都有,元劫,你带这个小姐姐去后营找何伯伯拿,越快越好。”
原来,这孩子就是赵元劫,而现在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血汉,正是之前一直保护着赵元劫的夜不收精锐葛海山。
那时,他抱着赵元劫一路狂逃,背后的追兵一直未曾放弃,葛海山失血过多,头重脚轻下,一个不慎,跌倒在地。眼见那伙追兵到了近前,却给人喝断。这半途杀出的程咬金不是别人,就是王来兴与覃施路。
王来兴与覃施路自打接触以来,是越来越情投意合,在营中也俨然一对小情侣,众人鉴于赵当世与王来兴的特殊关系,无人敢说三道四,赵当世自己近段时期忙于军政,亦是无暇过问此事。似王来兴与覃施路这般处于热恋期的年轻男女,最是情难自己的时候,所以纵然身为一营之主,王来兴也是时常毫无顾忌,瞒着赵当世与军将们,与覃施路私自溜出营寨幽会游玩。
这事身为后营参事的何可畏完全知道,但他不会上报。他梦寐以求的就是实际掌控后营大权,王来兴的自纵,正中他的下怀,所以他对于王来兴经常的渎职行为没有制止,只有鼓励。好在他能干,手下大多数人也实心任事,所以在这么个多事之秋,赵营的后勤也并没有因为王来兴的疏漏而产生什么变故。
就是这日,王来兴约上覃施路到鲜有人至的营北山中玩耍,本以为能快活度过两人时光,不想在半道上遭遇了为人围攻的葛海山与赵元劫。他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挺身而出施以援手。那伙追兵见了王、覃,似有顾忌,试探性地攻了两下,就尽数撤去。王来兴与覃施路这才得以将葛海山与赵元劫带回营寨。
作为名震一方的大侠,葛海山平日里也时常指点慕名讨教的王来兴、覃施路武艺,所以关系匪浅。对于葛海山的本领,王来兴心知肚明,所以,他至今未想通,在赵营严密把控下,营北的山中怎么还会存有一支如此强悍嚣张的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