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之上,却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家带人出来响应;其他不是装聋作哑的闭门不出,便就是早早的出逃一空。
因此,赵璋扫过了光宅坊的十字大街,最后只收罗到三百多号人手。然后当他们来到北内宫城,要求开门将护送的老弱妇孺送进去避祸,却被城头上黑暗中放箭的守军,给重新驱赶了回去。
然后,他们又向着京兆府所在位置赶去,想要与孟楷所率巡城司武装汇合;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到京兆府内升腾起来的大火,然后随着东面愈演愈烈愈来愈近的喊杀声,赵璋身边聚拢起来的这些人心也就散了。
最后在就二连三突然如其来的街头逃亡大潮当中,他们大多数人的亲眷、家人都彻底失散了;只有刘塘跟着赵璋等一行人,摸黑误打误撞的来到了尚未闭门的安邑坊内暂避起来。
然而又在兵荒马乱的东躲西藏当中,相继发生了许多人心诡谲的事情。包括背弃与出卖,临时起意的反乱与内讧;其中既有人想要裹挟财物独自出逃的;也有人实在忍受不了躲藏的艰难,而偷溜出去被人逮住又把官兵引过来的。
最后,连赵璋都不免在奔逃中受伤染上了急病,而身边只剩下刘塘在内的寥寥数人而已。然而,最后对他们伸出援手的居然是这光华寺中残留的僧人,不但替刘塘剃度受戒以为遮掩,还混过了好几度进来搜查和抢劫的官军当面。
他们就这么靠着寺中自种的瓜菜和积存下来的豆麦,在每天风声鹤唳的攻战和此起彼伏的抄掠声中,一边照料着缠绵病榻的赵璋,一边身体力行的劳作,省吃俭用而惜身节欲的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而刘塘也在当初的惊惧不安、眼不能寐的日日夜夜当中,随跟着颂念和修行的佛法经文,以及日夜作息的轨仪和劳作,逐渐变得心平气乃至淡然若是起来,就像是从修行中获取到了某种超脱心性的避世之道。
直到再一次争战厮杀声之后,太平军特有的鼓号声想起在光华寺的附近,才像是惊醒了他沉溺在佛法世界当中的迷梦一场,而不由自主走了出去想要亲眼看一看。
“那接下来,刘运使有何打算?”
周淮安听完这一切之后,才开声问道:
“自当是觅得一处安身之所,暂以修养和好生照料侍中康复了。。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某只想歇下来好生的静想一想。。”
刘塘亦是倘然自若的叹声道:
“自然,若是大都督有所相招,塘自当是竭力以奉。某身为大齐臣下,又身受侍中提携和看重之故,虽无法随之赴难,但也可以勉尽薄力的。。”
他这番表态,倒也让周淮安多少得以高看了一眼。正所谓是“危急存亡时刻才方见人心和本性所在”的基本道理;至少在这个偏离了历史线当中,由黄巢建立的大齐临时政权,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和赖以为基石、栋梁的存在。
至少相比之前他表现出来的贪财好利,热衷权势,胸怀和节操甚低之类的一面。在危难之际能够守着恩主赵璋东躲西藏、不离不弃的隐匿和照看了个多月;事后也依旧挂念不断,堪称得上忠心耿耿表里如一了。想到这里周淮安重新开口到:
“说到这里,倒是有件事情须得你奔忙一二。。”
“但请大都督吩咐便是。。”
刘塘连忙鞠身道:
“如今本军在已经夺还的城坊中展开清理时,遭遇许多自称乃是大齐将吏、官属,及其家眷的人等。。”
周淮安点点头道:
“其中怕是不免有鱼目混珠或是投机取巧之辈,正好令你从城南这边挑选一批熟悉相应情形的人手,以便就近协助甄别和救助的事宜如何。。”
“多谢大都督仁德义重,某家当不负所托。”
刘塘却是感激倜然拱手道:然后周淮安还想重新开口再问他些什么,外间再度传来急报:
“来自东面华阴县的急报,刚刚抵达当地的都畿道东南行营军,遭遇沙陀军的埋伏大破当场,余部已然退入城中坚守待援了。。”
而在刚刚结束战斗没有多久的东市,到处还弥散着被点燃起来的火场烟雾,而部分太平士卒也正在努力扑灭剩下的几处火头;或是用特制的挠钩和叉把,将那些被烧的酥脆或是残缺不全的建筑构件,给逐一的推倒掀落在地上而溅落开一蓬又一蓬的火星和余烬来。
而再度侥幸死里逃生的孟楷,也不顾身上再度迸裂开又被重新包扎的伤势,迫不及待的赶到了东市东北角的放生池畔;在这里的曲道、回廊之间,赫然散布着成群结队刚被从那些仓房中放出来的女子;正在畏畏缩缩排队领取太平军卒手中的干粮,只是,她们大多数显得灰头土脸,或是披头散发的让人看不出本来面貌上的差别。
“郭娘?。。。郭娘?”
孟楷不由有些着急的叫唤起来,顿时引得在旁监护的士卒一片瞩目。然而孟楷却顾不得这些许多了,他只想在第一时间就确认那个帮助自己的女人安危和下落。